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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国,服了药,用过早膳再走吧?”
“不必了,我眼下没有胃口,路上再说。”名忧尘拒了孤灯的建议。
刚刚上了马车,一名戎装骑士匆匆向他们这边奔来。这人在距离名忧尘的车队十丈外的地方停止奔驰,跳下马,单膝跪伏在马车前急奏:“启禀相国,楚王殁了。”
“什麽?”名忧尘微惊,沈夜早在那人禀报之时掀起马车门帘,垂手立在一边。
“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楚王因何而殁?”名忧尘即刻恢复如常,异常冷静地发问。
“大概半个时辰以前,楚王府的家奴去太医院请傅御医,他刚刚定下王爷的死因,是中毒身亡。”那名骑士语声微颤,此刻天都的人都知楚王处境敏感,身负与凉国和谈重任,他突被毒害,实在让人忍不住胡乱猜测。
“皇上可知此事?”名忧尘挥手让整装待发的随行武士下马,口中沈著发问。
“属下先报於相国,但楚王地位尊贵,旁人不敢隐瞒他的死因。想必此刻王府的管事已将丧报上奏到门庭官处,皇上或许已经知晓了。”
“皇上和楚王手足情深,他得知这个消息之後定会勃然大怒,说不定还会立刻停朝,严令刑部与吏部全力追查楚王的死因。”名忧尘沈吟道:“既如此,我也不必挑这个时候去楚王府,相信两部尚书定会全力追查。”
“相国的意思是放弃南行?”跟随名忧尘多年的孤灯和沈夜听出端倪,忍不住问道,他们一行人做足准备,没想到却因突发的变故改了初衷。
“楚王突亡,凉国女王必定大受刺激,我这个时候不宜去南方,必须先安抚她。”名忧尘说到这里,突然见到宫门外又有一骑有如迅雷般向他奔来。
这次是一封三百里加急军报,往往在地方向朝廷上奏特大急讯时才启用此信,名忧尘见了那传信官的服饰来自南方,皱起了眉头。
果然,那传信官见了宰相的车队,立即下马朗声跪拜禀道:“南夷王举兵四十万造反,其势锐不可挡。镇南大将军退守边南山岭,请相国速派援军。”
“即刻回宫。”名忧尘示意沈夜收了军报,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楚王逝世,南夷就反了,时隔如此之近,很难让人相信这两件事没有联系。
名忧尘下了马车,大步向紫霄宫走去,路经几处偏殿,他不经意瞥见这些宫殿外,水池上在白日盛放的睡莲已经凋谢,有的茎叶还呈现出枯萎的迹象。
秋天来临了吗?名忧尘微拧的眉尖皱得更深了一些。这是一个多事之秋,他有些不大喜欢这种突然由晴朗变得阴沈的天气。
走进紫霄宫,名忧尘刚入宫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哗啦”一声巨响,宫内宫外的婢女内侍跪了一地,大气儿都不敢出。
很明显,皇帝正在大发脾气,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进殿,生恐触怒龙颜。
“臣听说今日早朝,陛下还没坐到一刻便匆匆下殿,是否因得知楚王辞世的消息,故而伤心?”名忧尘说著话向内殿走去,跪在内殿门两旁的宫婢慌忙起身,为他拉开帘子。
从容走进去,名忧尘见偌大的殿堂内只有杜成憬待在栾天策身旁,不过这名老内侍埋著头,聪明的不发一语,也不向大发雷霆的皇帝和其脚边一地的碎玉片瞧上一眼。
几乎砸了紫霄宫内殿中所有的玉器,踢坏了数张案几和屏风,往日挂在栾天策脸上的灿烂笑容不见了。皇帝面色阴沈,目中燃著怒火,正极力吸气平复情绪,见到名忧尘进入,好似才勉强压下火头。
“忧尘,你来得正好。朕让他们速查五弟遇害之事,但他们……罢了,你过来听听那些该死的奴才回覆给朕的是什麽?”
名忧尘接过栾天策塞到他手中的奏报,上面赫然写著栾竣泓昨日与他畅谈後回到府中,入睡前服下太後派人赏赐到王府的参汤,不久便有不适之感,终在凌晨毒发身亡。
“那些没用的奴才居然把这种结果向朕奏来,莫非他们意指是太後和你联手将五弟毒害了吗?”说到这里,栾天策怒气冲冲地踢了倒搁在脚边的红梨木椅一脚,劲力过处竟将这实木的大椅脚腿踹烂,想是火气又被挑起,怒到了极点。
“皇上无须动怒。吏、刑二部尚书既然这样上奏,这其中必有缘故。他们不敢猜测太後与臣,如此报於皇上大概也是深信这一点。不过空穴来风也非偶然,这份奏摺中,不是说送参汤的那些内侍都在今晨被鸩杀了吗?”
“可见这背後必有主谋之人,他不仅害了朕最信任和器重的皇弟,还想把这滔天罪名推到太後与你身上。当真是可恶之极!”
“送参汤去的内侍的确是太後身边的亲信,难怪王爷毫无戒心,他或许还以为那是皇上授意的。”
“朕问过母後,昨日五弟向她请安,求她和苓萱照顾好承廷。母後应允,後因五弟即将前往我方与凉国的边境和谈而赐下参汤,希望竣泓能多多补养身体。但朕相信,母後不会令人在汤中下毒!”
“那麽问题一定出在送参汤的那些人身上了。太後就算想对楚王不利,也理应不会如此愚笨,明著下毒,落人话柄。臣想,那背後指使之人或许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藉机在太後赐的汤中下毒。”
名忧尘不轻不重地说著,语气中透著淡淡的惋惜和沈重,似乎也对栾竣泓在这个时候亡故感到为难。
“此刻人人都知五弟身肩重任,绝对不能有事。不知还有什麽愚蠢之徒竟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下此毒手?朕知道太後与忧尘皆无除掉五弟的动机和念头,害死五弟的主谋者……朕此生誓必将他找出来千刀万剐,方能消除心头之恨!”
栾天策咬牙切齿地说著,眼睛快透出火来,脸上又露出毫不加掩饰的悲恸,想是对栾竣泓的身亡,痛心到了极点。
皇帝举步向前走了几步才又定下神,他看著凝神沈思的名忧尘,眼里的怒气尽量收敛,随即浮上疑虑,“不知忧尘此刻在想什麽?”
“如今楚王既殁,凉国那边必起战事。臣刚刚收到南夷王起兵作乱的军报,只叹分身乏术,无法兼顾两边为皇上分忧。”
“南夷反了?”栾天策怔住,继而看向神情自若的名忧尘,“不知忧尘有何妙法退敌?”
“皇上此刻应比臣更加清楚如何解决难题吧?”名忧尘温声开口:“如今南方前线吃紧,军心民心皆不稳。凉国又虎视眈眈,臣与皇上必须分而击之且不可同时领兵交战,以防他们两方形成前後夹击之势。”
“南夷公然挑衅开战,不可能再安抚。朕认为,必须给那个不安分的南夷王迎头痛击,最好能一举歼灭他们才是上上之策。”
“凉国这边,臣有把握劝说那女王,尽其所能将战事拖到皇上平定了南方之後。”名忧尘沈声说著。到了此刻,就算他不愿给皇帝建立功绩的机会也不成了。
他不可能兼顾凉国与南夷,若同时面对两国进攻,再加上各地藩王手中握有重兵,居心难测,难保天都不失。名家虽有良将却无天子身分尊崇,尽管栾天策在世人心目中尚不成熟,但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继位的皇帝且身具大将统帅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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