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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十五年六月,琉球王子来访,温庭春身为鸿胪寺卿,外访的一应接待都由他负责。洗尘宴上,琉球王子一杯酒下肚,暴毙当场。
温庭春立时就被押下问责,琉球人死咬不放,温阑自请为使臣与琉球人回琉球调和此事。
温祁经此大变,深知家族荣辱与家中的每个人休戚相关,请命前去北疆,想要替爹爹将功赎罪。
但温庭春没能熬过那个酷暑,案子还未查清,便于大理寺狱病逝。温阑远去琉球,几载杳无音信,三年后裴宥给她寻来一個染血的香囊。
那香囊兄妹三人各有一枚,是母亲的遗物。
至于温祁,虽任职兵部,可本就是文官,叫他酿酒品酒尚可,如何能上阵杀敌?去北疆的第五个月,裴宥称前线传来的消息,温祁失踪。
此后一直到温凝病逝,都不曾有过他的丝毫消息。
是失踪还是战亡,她心中清楚。
可这些事情,分明生在六月,现在才三月,琉球王子就要来访了?
温凝也不管菱兰听来的消息是否有偏差,当即收拾了行李回温府。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找温阑。
她们收好行装,离开慈恩寺已经是下午,回到温府正好夜幕降临,温阑已经下值,见到温凝突然归家,非常惊喜:“你自个儿就回了?怎么不与家里说一声,我可以告一日假去接你。”
两个月未见,温阑看来春风满面,一双眸子本就温润,此刻溢着惊喜,笑起来像是一湾泉水。
温凝自己都没好好收拾,衣裳都没换一身,就匆匆到他房里等她,见到他便问:“大哥,听说琉球王子要来访?”
温阑没想到温凝开口问的是这件事,颇有些意外:“怎么了?”
温凝这才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略调整了一下,笑道:“就是听菱兰说起来,觉得琉球那地方在海外,好奇得紧,就想听你说一说。”
温阑一如既往地不急不躁,先脱了外衫,净了手,让随身的小厮去沏茶,才慢悠悠地坐下来:“琉球小国,远不如我大胤地大物博,资源富饶,有什么好好奇的?只是它与咱们东北境接壤,为了减少边境祸乱,陛下这些年都对他们以礼相待。”
“那他们的王子最近真的要来访?”温凝又问。
温阑颔道:“那日与父亲聊过两句,这次是陛下亲笔邀约,琉球喜不自胜,欣然应约,大约不是三月底,就是四月初抵京。”
温凝一双眼睛就黯淡下去。
三月底,四月初。这辈子沈晋出征的日子是同上辈子一样的,不知为何这琉球王子来访的日子提前了这么多。
应对这件事,她本就不太有方向,想着还有几个月,可以慢慢琢磨,可这样一算,岂不只剩半个月?
温阑见她这副表情,好笑道:“怎么?心里又有什么小九九,被琉球来访打乱了?”
温凝哪有心情与他说笑,正色问道:“大哥,你可知爹爹在朝堂上,会不会有什么……仇家,或者,得罪什么人?”
她的神情太过严肃,让温阑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阿凝,到底怎么了?”
温凝又去抓身侧的香囊。她不知该如何对温阑讲那些事情,可温祁上次说得对,他们是一家人,这是关系家族存亡,关系到她最亲的爹爹,最爱的两个哥哥生死的大事,她不能试图自己一个人揽下来。
揽得下来便罢了,若是失败了呢?
家破人亡的后果,她能再承担一次吗?
“大哥。”温凝想着眼底便有些红,哽咽道,“大哥,这次我在慈恩寺待得久,许是我香烧得虔诚,菩萨大慈悲,前阵子让我做了一个梦……”
温凝将琉球王子洗尘宴上生的事当成梦境,给温阑讲了一遍:“大哥,我才做这梦没多久,便听到琉球王子真要来访,可不就觉得这梦蹊跷?若梦是假的,当然最好。可万一真是菩萨显灵,给我一个预知梦呢?大哥,琉球王子若真在宴上出意外,爹爹定是躲不过这一劫啊。”
温凝讲得极为认真:“而且我思来想去,那场宴席上,其他人都好端端的,唯独琉球王子出了意外,那就不可能是爹爹失职,而是有人刻意投毒。所以我才问你,爹爹在朝堂上是否得罪过人,或是有什么仇家,若能提前防备……或许能躲过一劫呢?”
温阑还在温凝说的那场“梦”里有些怔怔没回过神来,觉得滑稽又有些惊奇。
“大哥!”温凝摇晃他的手臂,“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与何家阿鸾的婚事定在六月十八可对?”
温阑回过神,轻咳一声:“秦管家与你说的?”
“你看我归家外衫都未换,哪有时间和秦管家打听这些?”温凝挪了下椅子,坐得离温阑更近,拽着他的袖子道,“是梦里梦见的啊!爹爹入狱,你与阿鸾妹妹的婚事推迟,到后来你自请去琉球,你和阿鸾妹妹的婚事便无疾而终了!”
温阑皱眉,或许是温凝的神色太过严肃,或许是她真说准了他与何鸾的婚期,竟叫他也跟着怀疑这梦境是真要生的事。
“大哥,不管这梦境是真是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吗?”温凝殷殷看入温阑眼底,“万一它会生,我们难道眼睁睁看着爹爹入狱,看着咱们家破人亡?”
其实温凝自己也想过,这辈子琉球王子来访的时间与上辈子不同,会不会……这次没有人给琉球王子下毒,温家的结果也和上辈子不一样?
但是她不敢赌。
也不能赌。
温阑眼神也沉下来。她这个妹妹懂事之后,就只在裴宥的事情上有些不着调,这样的大事,不至于说来笑闹。
刚刚去沏茶的小厮端了茶水上来,给两个主子各倒了一杯,温阑挥挥手,他便下去。
房里又只剩下兄妹二人。
温凝畏寒,捧着热茶就喝了一口。
温阑却看着晃荡的茶水沉思片刻,道:“父亲的为人你清楚,为官与为人一样,向来温和无争,朝廷里说朋友能数得出许多,可仇人……”
温阑摇摇头:“至少据我所知,父亲不曾得罪什么人。他所处的这个位置,也没什么机会得罪人,更不提有什么仇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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