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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都是坐在后面的位子上,前面自然有司机开车,副驾上坐着一个保镖一样的男人。我问他,“这是做什么?”勋暮生,“回老家。”我,“……”你老家不是在纽约吗?“我爷爷当年背井离乡,远走美国,又因为做生意,走过全世界不少地方,可一直到他死,他都把那里当做是老家的。”我,“哪里啊?”勋暮生,“燕城。”燕城,那也是我的家乡,生我、养我的土地,还是我爷爷、父亲,还有我幼年的乐园和天堂。我去英国读书之前,一直都住在燕城。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城市,只是一个北方的小城,却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地方。曾经,我爷爷说过,他生是燕城的人,死是燕城的鬼。很多很多年前,上个世纪,上个人生,那个时候,北平和平起义前夕,共产党重兵围城,我爷爷在南郊机场送走他一生挚友,他谢绝了与他共同离开这个国家,就是因为他说自己生死都属于燕城。我父亲也这样说过,他生是燕城的人,死是燕城的鬼。他们说,我也是。可是我明白的太晚了。当时年少,心太大,梦想太多,从伦敦开始,走过很多地方,总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属于那个落后的小城,谁想到现在,自己已经回不去了。曾经我以为,自己,一生再也不会踏上燕城的土地,因为我已经与苏离这个身份彻底的割裂了。只是,人怎么也无法抵挡命运背后这双翻云覆雨手。今天,勋暮生带我回来了。然后,一只手握住我放在膝盖的手。我抽了两下,没有抽出手指。勋暮生的手心很热,有炽热的感觉。他不说话,也不看我,就这样握着。我看着车子玻璃上模糊而飞速后退的风景,一条熟悉而陌生的路,像是回家,又像是新的征途。7070、70chapter13燕城权贵身为燕城人,我当然知道燕城勋家是权贵豪门。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此勋家既为彼勋家。我听说燕城勋家有一些海外关系,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1949年后一直到改革开放,他们家那些应该断的不应该断的海外亲戚关系,都断了,以至于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和勋世奉、勋暮生家族其实是一家。我忽然想起来,自己重生之后第一次在人间遇到冯伽利略,他就告诉过我,燕城勋家和勋四少的关系,只是当时没往心里去。他曾经说过,“……刚才燕城的豪门权贵勋九爷死了,他侄孙勋四少按照古法办了流水斋宴,还请和尚老道做了水陆道场,我也被请去喝酒,吃了三天,喝了三天,现在吃的我肠胃虚寒,疼的要命,找你要几粒胃药吃……”勋家是望族,祖上做过清朝的官,不能说一门子王侯将相,也算一方人物,到了民国,更是权倾一方的诸侯。燕城不是金陵、余杭或者徽州,文脉不昌,能出一个读书做官的不容易,越珍稀越有价值,所以燕城地面上就愈发彰显出老勋家的权势。就像近代中国许多大家族一样,勋家的孩子们也分了两派。一半跟了蒋介石,一半就信了马克思。本来以为他们一大家子就这样分崩离析了,谁想到,这么多年后,那样的一家人又聚在一起,再续亲情。所以说,中国人的血缘关系才是最强悍的,怎么割都无法割断。勋暮生这次回去,是为了送他爷爷一半的骨灰归葬故土。本来勋家在纽约长岛有私人墓地,按照美国人或者说中国人的老传统,人死之后,都不烧的,而是需要放入棺材,埋进墓园,谁想到勋暮生的爷爷留下遗嘱,遗体焚毁,一半骨灰埋入长岛墓园,而另外一半则埋回故土燕城。勋暮生的车停在一条路的尽头。这里是一座小山,周围是一大片菜地,在外围,则是真正的庄稼和森林,期间则是环绕着弯弯的一条河流。菜地那边是一个大院,就像所有的小城暴发户、乡镇企业家、城乡结合处的土豪一般,那个大院修建的是奢华到惨不忍睹的地步,各种匪夷所思的雕梁画栋,活像孙悟空借金箍棒的西海龙宫。这里是燕城有名的自留地,即使在房地产圈地如火如荼的今天,这片寸土寸金的荒地谁也不敢动,因为勋家老爷子在这里住,据说是他的宅基地,虽然可能扩充的大了一点点。燕城的勋老爷子是一个‘抗日战争扛过枪,解放战争渡过江,抗美援朝负过伤’的功勋人物,有他在,他们家儿孙们不是政府掌有实权,就是红顶商人。他们一大家子这样的人,无论是开发商还是国土资源部,谁也不想触他们的霉头,于是这一片地就被保留下来了。勋暮生一下车,早有人过来迎接,奉入正厅。这里摆放的家居是典型的燕城老派家私,正对着大门的墙面上挂着一大张水墨画,贴了一副对联,贴着水墨画则是一张供桌,旁边死两把太师椅,那是父母高堂或主人的位子,往下手走,贴着两侧墙面摆放着两排木椅,那是子孙或者客人的位子。我跟着勋暮生身后走进去,一个精神卓硕、满头发白的老头坐在左边那个太师椅上,他周围是一群人,不知道干嘛的。这老头,我见过,我小的时候,地方台新闻里经常看到过。他好像老了特别多,不过看上去精神很好。“五爷爷。”勋暮生打了招呼。老头很是和善,见了勋暮生就是一乐,“小七来了,你们过来的可真快。快坐,坐,好好歇歇。你说你,就在北京,离这里还不到一天的路,怎么就不经常过来看看?”勋暮生,“我这不是来了吗?”老头,“三哥的骨灰带来了吗?”勋暮生点头,“就在第一辆车里,已经让堂哥请进祠堂了,先供奉起来。”“诶。”老头叹气,“过了这么久,我三哥也终于回来了。好啊,又死了一个,兄弟都死了,等我走了,到地下找他们去,一家兄弟就又见面了。”勋暮生哄了哄,“别这么说,您老人家长命百岁。”这边有人沏了茶水,招呼我挨着勋暮生坐下,就听见他问,“我三叔也从纽约过来了,据说他今天到。”勋家三叔?就是冯伽利略提到的,在勋世奉的监视名单中,唯一比我高一等级的人物?!勋世奉的家族仇敌?今天居然能看到他?!瞬间一种圆满的感觉充盈着我的内心。老头回答,“是,已经打了电话,算算时间,差不多一会儿也就到了。诶,你爷爷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过来。要说,自从你爹去了之后,他们亲兄弟几个,也就剩他一个了。你们,……还有你哥,……看在他是长辈的面子上,就别再闹了。”勋暮生没说话。这个时候,一个穿着尼克服,戴着钛金属眼镜的男人过来给老头换了一碗茶水,说了一句,“爸,人家的家事,你别管。”老头不干了,“你说你这个儿子,你懂个什么?这怎么是人家的事?咱们明明就是一家人,怎么能说是人家的事?”勋暮生就是淡淡的笑,“是,大堂哥说差了,五爷爷说得才对,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他们闲聊了几句,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十来个人,年纪不等,有大一些的,也有年轻一些的,都是姓勋的,还都是勋暮生的叔叔辈,有从临市bt过来的,也有海外过来的,我赶忙站起来,把座位让出来给他们。其中一个很面善的中年男人说,“你们远来是客,姑娘你坐。我们经常来,都熟了,先到外面的菜地看看去。”然后,他招呼了几个人就出去了。敢情,他们把我当成跟勋暮生一起从纽约过来的了。大约下午4点,外面说勋三爷到了,有几个人出去迎,勋暮生坐着没有动。不一会儿那几个人就回来了,说,“打过电话来,三叔的劳斯莱斯刚下高架桥就磕在那里了,过不来,咱们派车子去接了,还得再等一会儿。”勋暮生的五爷爷听着就以愣,“老死来死,那是什么?”他儿子,就是勋暮生大堂哥说,“三叔的车,劳斯莱斯,好车,一辆车一千二百万呢。就是底盘低一些。下了高架桥正修路,铺面坑坑洼洼的,那脸车过不来。”“哦。”老人听的似懂非懂。勋暮生面无表情的喝茶。我心中忽然闪过一句话,千万别装b,装b被雷劈!燕城这地方开劳斯莱斯,就好像暴发户开着直升机满北京城找烤翅摊一样,穷得瑟。这里路况不好,路边小摊很多,交通不通畅,开这种车就是自虐。这不,等了好一会儿,外面来才人说,勋三爷到了。也是一群人的簇拥。黄昏,光线有些模糊,我看到一个精悍的中年男人领着众人走进来。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些,穿着和勋暮生差不多,意大利手工三件套西装,小牛皮的皮鞋,打扮的干净利落,他身后有几个男人,一看装扮就知道身价不菲。“五叔!你老人家身体好啊!”那个人径直走到老头面前,身后有人递过一个红色锦盒,他双手给老头,说,“这是泰国血燕,给您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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