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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听到监狱里的广播声喧闹地响了起来,应该是熄灯前例行的训诫喊话,只是在他的感官受到了极大干扰的此刻,根本无法把听到的每一个音节贯穿在一起连接起来。——要来了吗?……还是说要拖到我的精力和理智都无法维持的那一刻才会发动攻击?随着广播声的停止,把整个监狱内部照得光亮如昼的高功率白炽灯整齐划一地熄灭了下来。从极致的亮到绝对的黑之间的转变,足以让所有人在一瞬间都失去视野。杜卓阳强忍住越来越不愿意听从配合的身体,尽量悄无声息地蹲下身子,用指甲小心地从鞋子的底层抠出一个薄刀片。因为只是暂时羁押,所以在经过了并不算细致的检查后,让他得以把这片不到1毫米厚的陶瓷刀刃带入了狱中。……指尖甚至都无法感受到存在的单薄刀刃,现在是他除了身体以外可以依仗的最大武器。当乔安带着房书平来到州立监狱里之后,时钟的指针已经走过了夜里的12点钟。带着惺忪睡眼的门卫在接到开启大门的信号,万分不情愿地关闭了最外面电网开关和打开了厚实沉重的合金大门。“怎么回事?”有点不明状态地看着一辆超跑驶入监狱大门,收到通知后的监狱长一脸不爽地看着深夜来访的两个人。“来领个人。”乔安简单地说。“这都什么时间了?”监狱长威严地说,“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一大早来办吗?”房书平直接把那张释放令摔在了他脸上,就差直接扯过他的脖子吼了:“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后半辈子都蹲在这里!”监狱长被喷了一眼的唾沫星子,正想要发作的时候眼神瞄到了释放令上司法部的字样,立刻强忍下了怒气,“那也需要按照程序来,你们……”乔安向他亮出了自己fbi的d3徽标,冷静地说:“这个人必须要出席明天举行的陆战队本年度军械更换竞标……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监狱长仔细地看了一下释放令上的签发时间,然后在看到签发人的名字时不禁缩了一下瞳孔,最终只能妥协道:“那请进来办好手续。”只是深夜被唤醒和之前的一通被抢白,还是让他忍不住嘲讽道:“那你们fbi……就不要在一开始抓错人。”再次被打脸的乔安脸色白了一下,但还是咬着牙对房书平说:“房先生,您先请。”黑暗的环境在往日里最能给杜卓阳以宁静的心安和保护的屏障,但是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敌人。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已经添了好几道被划破的伤口,伤口细小而又深刻,在带来痛感的同时也能很快地被肌肉压实在一起阻隔断出血面。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冷静的最快捷办法就是自残带来的剧痛,但是又不能发生影响行动力的实质伤害。这对操控力原本就大幅下降和自制力不断受到冲刷的杜卓阳来说,无疑又是一项极大的挑战。在杜卓阳此时的视野中,周遭的黑暗仿佛都已经化成了浓稠的漆黑恶意,在他感官所不能延展到的地方,有什么蠢蠢欲动的威胁正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注视着他、压迫着他,耐心等待着他流露出自己最为不齿的软弱……身体的控制权……杜卓阳努力地与身体里外来的恶魔抗争,药物带来的焦灼欲望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把他包裹其中,几乎快要从最底层的翻腾着席卷而上彻底地把一切都燃烧殆尽。他用力呼吸了一口粘稠的空气,空虚的糟糕感觉好像已经蔓延到了肺部,在被药物侵蚀攻占的神经网络传来的观感中,甚至有一种肺泡在一个个沸腾开裂的错觉。——不能烧起来!就在这一片连杜卓阳都不坚信自己是否会被拉扯着沉沦下去的无声绝望里,突然头顶上的白炽灯突然齐齐作亮,倾斜下来的强烈闪光再次把整座监狱笼罩在一种无所遁形的彻底暴露中。这是怎么回事……杜卓阳有些模糊地想,但这种驱散了先前快要凝成胶质的黑暗的光明,却让他不禁心头一松。只是,一直紧绷的心神骤然被这样放松下来,从身体里涌出的却是一种更大的无力感。杜卓阳下意识地捏紧了指间的刀片,锋利的锐刃深深地斜着咬进了他的中指,血液顺着刀片的汇集成一连串的滴滴答答,砸落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血液的流失仿佛带走了身体的一些无处排放的高热,杜卓阳眯起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强光,并且极快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视线中影影绰绰地走来的几个身影上。当房书平第一眼看到杜卓阳时,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停止了流动,然后唰地一声全部聚上了头顶!在他心中连丢掉自己性命都不愿意伤及到哪怕一根头发的所爱之人,在他牵挂了将近一天之后终于出现他面前时,却是强硬而又狼狈地立在囚室铁栏后的半米之地,带着被汗水打湿在额前的发丝、苍白失血的唇色、藏在橙色囚服之中的手臂部位的隐然血痕和……!和从他指尖蜿蜒而下已经在脚边滴落成洼的浓重血色……以及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以一种防御反击的姿势冷冷地注视着他们的眼睛!房书平之前从未看到过杜卓阳的这种眼神:混杂着清明和混乱的眼神依然充斥着毫不偏移的坚定,在已经被晕染成纯黑色的瞳孔深处透射出了一种甚至可以说是宁愿同归于尽的惨烈!这样的眼神,房书平看过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种让他情愿杀了自己也不愿意在他的有生余年里再次看到的眼神!他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突然崩了。不止房书平,包括乔安和监狱长在内的所有狱警都完全没有预料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会是这样一种场景!浑身上下混合着杀气和惨烈的杜卓阳冷漠而又凶悍地瞪视着他们,那种犹如困兽一般的暴烈眼神让所有人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在收纳了世间几乎所有污浊之人的监狱中,即便有着高压的监管,一些丑恶之事如若发生非但不会有所收敛,甚至还会变本加厉般的愈演愈烈……而关于这一点,在他们看到杜卓阳时,就已经猜出了大致的脉络走向。房书平慢慢地转过身去,乔安看到他已经开始充血的双眼心中不禁脑中警铃大作:有一种犯人,哪怕他只是犯了很小的错误被收押监牢,但是仍然会被判定为最危险的存在而给予其最严密的监禁。因为,这一类人就是有着外溢般的致命危险气息,让人看到他的时候毫不质疑他在此上的天赋和等级。现在,他在房书平身上,看到了这种几乎快要实质化了的危险气息。房书平迈出了一步,伸手揪住了离他最近的一名狱警,粗鲁地把他拽到自己面前,阴森森地吐出了一个词:“钥匙。”被他揪住脖领的男人有着远比他壮硕的体格,但是几乎在和他眼神相对的一刹那就败下阵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指住了自己的同事:“在……在他那里……”房书平用力地把男人掼在一旁囚室的铁栏门上,看都不看被他摔得连悲鸣都暂时发不出声的男人,转身向另一位刚刚被人用手指指住的男人走去。受迫于他的暗黑气势,原本占了人数优势和身份优势的狱警竟然一时间没有一个人敢喝住他这种行为。一步步迫近掌管囚房钥匙的男人,房书平无视他不断后退的身体和去摸腰间高压电枪的动作,直接上前扼住了他的脖子——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眼里,房书平掐住了男人的脖子,用力把这个身高近1米8的男人拎了起来,然后就这样一连向前迈了几步,把他摁在了关押杜卓阳的囚室之外,几乎是大吼一般地咆哮了一句:“你他妈给我打开!!!”……好熟悉的声音……神经系统被刺激着超负荷运转将近6个小时的杜卓阳已经一脚踩在了失控的边缘,心底像是有着无数细密的声音甜蜜诱哄着他放弃一切所有的无谓抵抗,就这样沉进去……沉进去……一直沉沦到最为遥不可及的、最为浩瀚无际的没顶海水怀抱里:那里有他渴盼了太久的清凉和足以抚平他所有紧绷的温柔。但是当一个人影靠近他的时候,他的本能还是挣脱了这层虚妄的甜蜜枷锁,身体带动着神经,以一种与他此时状况完全不相匹配的反应,让过了抓向他的手臂,接着在对方力道已老的那个唯一节点,扣住了那人的臂肘,然后肩膀顺势猛然发力顶在了对方的心脏位置!这样的一个借力打力,本是格斗中最简单不过的技巧,却在此时被这样的一个明显忍受着巨大痛苦的人使了出来。而且,他的攻势甚至还未停止!在给予了对方心脏以重击之后,杜卓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用肘部狠狠地顶在了对方肋骨最薄弱的末端,然后用左手指节抠住了对方脖颈,右手指间的刀刃随即横于其上压紧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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