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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竹最受文人墨客喜,顾府有棵三十多年的松树,还栽了不少竹子,竹林最密的要数听竹苑,门前弯着几道弯,正映了那曲径通幽的意境。
沈昙那两只鸽子还没到,顾青竹差人将木笼架好挂在树上,放的地方不高,垫起脚刚好能瞄到,三房除了姨娘屋养的灯笼儿,连条鱼都没养过。顾青竹问了颂平颂安,小猫小狗的她俩倒会,可鸽子鸟儿也没上过手,最后还是*跑去找木匠做好笼子,还打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箱,一边挖出个圆洞,能钻进去遮风避雨。
顾青竹转着看了两圈,又填进去了些干草废布头才算满意。
约莫过了两三天,顾青竹每日等的急,都想去前院问了,商6才提着两只鸽子珊珊来迟,一手一只,直接抓了翅膀,鸽子还乖顺的咕咕的叫不停,颂安出门迎他时不禁咋舌。
“我家公子跟着二老爷做学问,说寻了空再来您这看看。”商6咧嘴儿一笑,抬抬手里的鸽子:“七姑娘看我把这俩小东西放哪儿?”
顾青竹看着徒手抓鸽的商6半晌,才颔迈开步子往房后走:“窝我已经打好了,你瞧瞧成不。”
商6一路对着竹林赞了又赞,待见鸽子笼,为着防雨上头还遮了棚子,三个小罐子并排放在台上,正好用来放水放食,哎呀一声:“这小畜生甚时候有过这待遇?比我都不差了,要我说给它团巴点干草,找个能避雨的地方行,真是罪过罪过!”
也不全算客气话,商6自小服侍沈昙,五六岁洗衣做饭样样都行,在军中,沈昙和普通兵将一样的吃住,有时遇到急行军,晚上落脚连个帐篷都没得搭,胡乱找个避风的树干石头,被窝一撑,几个人挤挤便歇了。
顾青竹笑道:“将它们放进去试试?”
“好咧。”商6答应声,抬手嗖嗖两下,鸽子准确无误的被抛进窝里,起先还挣扎的扑腾翅膀,大概见没人理它们,踩了几步开始打量起新家来了,他又伸出两根指头训道:“你们俩敢在这作威作福,小心公子拔了你们毛煲鸽子汤喝。”
打头那只灰扑扑鸽子的应景的咕咕了声。
颂平偷偷笑起来,颂安绷了嘴儿。
“若有人送信,我是直接交给沈大哥么?”顾青竹又问了点细节:“轻重缓急怎么分。”
商6回道:“腿上绑纸条的绳子颜色不一样,白色最普通,晚个两三日也没干系;黄色稍紧,两日内需办妥;红色的话少见了,十万火急的事儿,如果碰见,麻烦姑娘直接喊我行,反正公子在我也在。”
不明白的地方都问个遍,顾青竹心里头有了谱,亲手添满水和小米,算是为两位小客人定居摆宴了。
临出门,商6一拍大腿从怀里摸出块儿牌子,椭圆形,最上头打孔穿了条红绳,面上刻着‘昙’字,对顾青竹道:“差点忘记,少爷说让我把这个给您,保不准以后用得到,闲的无事要想给公子带个消息什么的,摸摸它脑袋再抓把食儿让它吃行。”
虽不觉得会有向魏国公府送信的机会,顾青竹仍道了谢,让颂安把木牌子收进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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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过后正是农忙时节,城外佃户均卯足了劲头打理农田,往年这个时候,京师闺秀早早开始拟日下帖,寻个踏春赏花的由头,呼朋唤友开了茶会花会,谈天消遣。可打从朱四娘出了事,大家俱小心翼翼的,没了那心思,最多三五人约着小聚。
卢玉怜给顾青竹连送了两封信,都是邀她出城游春的,无奈总合不上日子,直到老太君开口说想去东门外种养园子逛逛,像玉仙观、杏花冈之类的地方去的人太多,不如清清闲闲的看看花草,中午吃顿农家饭刚好。
顾青竹禀了祖母,邀请卢家夫人一起,满当当十多辆车朝城外驶去,顾明宗为哄弟弟高兴,更让人牵了几匹好马,到园子那平坦地方跑马助兴。
明为种养园,其实是城郊佃农费心打理出来的菜圃,除了供给主家吃用,逢春秋达官贵人来这消遣也是一大进项,所以规模越来越大,阡陌交通,青瓦屋舍错落有致。靠离汴河近,挖的水渠里春水潺潺,时而还能看到围起的鱼塘,自是番好景色。
抵达园子时还早,东方洒着曦光,顾青竹和黄姑姑要来钓鱼的竹竿,菜篮子等物什,十来个姑娘丫鬟便上山坡摘菜去了。尽管天暖和,顾青荷仍围着冬里最厚的毛皮披风,顾青竹倒利落的很,穿了身轻便的襦裙,上身多着上件绣着山茶的水青色夹衣。
几个姑娘出门前和老太君夸下海口,晌午饭食的材料由她们采,人多准备吃食也要时间的,顾青竹没敢耽搁,先去采好菠菜荠菜萝卜什么的,丫鬟们拎着篮子送去灶房预备着,这才慢悠悠的往鱼塘走。
卢玉怜跳着往前跑了段,见远处山峦起伏,已染了些许青色,咧嘴笑起来:“我最不耐烦冬天,整日烧着炭火闷在屋里,人都要呆傻了,还是春天好,出来跑跑不知道多自在。”
“说的好似表姐这冬月闲住了。”顾青竹笑笑不拆穿她,卢玉怜的跳脱性子,是在房里也要整出些花样的,九连环、毛毽子断不了:“咱们待会钓鱼,你好好露一把。”
“且饶了我罢,我来当个看客,你们钓你们的。”卢玉怜害怕的吐吐舌头,想到一动不动的坐半天,盯着鱼钩,她浑身麻。
卢玉阁元宵节和顾青荷见过的,俩人熟悉不少,听完她说平江那边赏春的场景,忍不住和卢玉怜道:“我听青荷姐说平江城真是羡慕的很,咱们什么时候能下江南走一圈好了。”
卢玉怜好奇的追问:“怎么个好法儿?”
顾青荷见有人捧场,也不放过机会夸赞自家,笑道:“我们那里本暖和,这个月份早穿不住大袄了,春风十里一过,垂杨柳了嫩芽,各处小桥流水,河道里船舫不断的,玩的地方多,姑娘们常自己登山泛舟,惬意的很。”
如此一讲,卢玉怜跟着羡艳起来:“我要去了的话,管它什么山啊湖啊,定要玩过来遍的。”顾青荷听得受用,哪知她顿了顿居然转口问:“你习惯了南边天气,到汴梁多受罪,平江那么好,家里什么时候让你回去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别人只知顾青荷为兄长分忧,打点衣食住行而来,却不知她挤破脑袋要嫁到汴梁,加上家里那点事儿在老祖宗面前被翻出来,顾青荷心里别扭的要命,还不能带到脸上,僵着笑了笑,只答说:“我大哥马上到京师了。”
卢玉怜显然思绪已飘着下了江南,顾青竹见状赶忙拉了她手:“表姐这脑子也是,让舅舅舅母带着回趟老家不成了,咱们快去钓鱼罢。”
卢家祖籍江浙,正经的南方人,不过卢玉怜姐妹记事时已经是在汴梁了,故而印象中不曾领略过江南盛景,顾青竹欲换个话题解围,可顾青荷却不领情,以为她看不起自己出身,心里愈恨上几分。
其实也不想想,同宗的顾氏子孙,看不起她不成了看不起自己,人心眼小起来,真是听甚都刺耳的。
各怀心思的走到塘边儿,颂安早预备了小凳鱼篓,饵料盛在木盒子里,一边是蚯蚓,另边是小米泡酒,来撒窝用。顾青荷胆小,碰不得虫子,便由丫鬟绑好勾,扔进水里,再接过杆子盯着便好。卢玉阁和顾青竹没那忌讳,自己挂上鱼饵,喂好窝,将竹竿一甩,鱼线嗖的抛了出去。
兴许顾青竹位置占的好,鱼儿一条接着一条往勾上咬,挡都挡不住,一会儿下来钓出六七条,看着膘肥体硕,卢玉阁稍弱些,鱼篓里也不显得太空落,可顾青荷运气实在差,坐半天食倒吃,是钓不出来,急的她也不接丫鬟递的杆子了,打过招呼去和卢玉怜到旁边转转。
一直坐着钓鱼也乏味,顾青竹不贪多,玩了会收竿让人将鱼也送回去,晌午又有了样新鲜菜,两人手捧过袖炉暖手,顾青竹仰了头,见坡那边卢玉怜和顾青荷正与三个锦衣公子说话,倒瞧不见脸。
卢玉阁看了看,出奇的嫌弃道:“原来是那群纨绔子弟。”
顾青竹认不得,开口请她介绍。
“为那个蓝衣服的,是太子詹事之子姜源,住我家隔街,他爹打理东宫内外,有家里庇护倒养出斗大的脾气。”卢玉阁叹气道:“后面俩个是他小,总是一块待着,黑衣服胖胖的是宋义飞,好颜色的厉害,看见漂亮姑娘走不动路,和姜源一个鼻孔出气的,月白袍子那个是太子少詹事家公子王蒙,比起其他两个还算正派,没那么多毛病。”
给天家贴身办事儿,地位总比官位高,人都说后宫嫔妃吹吹枕头风说不准干预了朝政,其实圣人哪容易昏脑袋,一不留神越了那界限还失宠,倒是常在宫里行走的官员,日日潜移默化的说点什么,真起点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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