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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言微笑回话:“只几日路程,孙媳倒不觉得累,反倒让太婆婆忧心。”
孟焕之殷切问道:“祖母这两日觉得如何?”
孟老太太瞧着孙儿,一脸慈爱,缓两口气才说:“觉得比以前还要好,瞧我现在都能下地。”
说话间孟焕之已为祖母把过脉,脸上虽带着笑,心中伤怀,再不想承认,也得要暗中准备身后之事,免得事出仓促,令人措手不及。
孟家婆子这才摆出蒲垫,孟焕之携知言向祖母磕头敬茶。孟老太太在下人的帮衬下才接住茶,她扫到知言腕上的镯子,正是自己为孙媳准备的,对着知言再添两分好感,又命人递上一个托盘,做为给孙媳的见面礼。
知言伸手接过,饶是她见过珠宝无数,也被眼前之物惊艳。全都是老坑玉质,做工也是出自数年前江南名匠之手,大方古朴,更有几件恐是有几百年头的古玉器;几件金饰也是巧夺天工,细如发丝的金须盘绕,镶着大猫眼石,个个价值连*城。这等物件在方太君处都不常见,孟家却有许多,想来是圣上当年御赐之物。
知言再抬眼看向孟老太太,庄重说:“谢太婆婆厚爱,孙媳真是受之有愧。”
孟老太太斜倚身子,不以为意:“身外之物,再贵重也比不上眼前的大活人。”都是些死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孟家又是单传,迟早都要落到孙媳手中,趁活着送出去,还能落两分好。
知言将托盘递给身后的聂妈妈,起身扶着孟老太太,轻语道:“太婆婆,容孙媳扶你到床上歇息,您半躺着听我说话儿。”
孟老太太微笑点头,她也想和才见面的孙媳多相处,细观品性,都顾不得对方年幼,又数日车马劳顿,装了糊涂留知言在身边。
孟焕之在旁稍犹豫,也扶起祖母慢走到床边,亲自服侍她背靠垫枕倚着,知言抢在前头说话:“太婆婆若是觉得累了,想小眯片刻,记得告诉孙媳。”
孟焕之听知言如此说,又观得祖母确实想和小娘子说话,也就咽下未吐出之言,坐在一旁相陪。
孟老太太只是大喘气,点头示意自己明了。
知言见对方气竭,也不客套先说起方太君:“老祖宗在家时常念叨您,说起旧时在燕京往事,盼着能相会一面,太婆婆安心养好身体,开春了带您去燕京故地重游一回。”
孟老太太浅笑回应,手下摩挲着知言细嫩的手,轻轻捏着,说话间又暗中打量孙媳的身板,身条虽未抽开,却也康健,面色红润,眼睛明亮,声音更是脆生生,带出青春年少的活力。
孟老太太的目光不离知言片刻,盘算着孙媳或许好生养,秦家子嗣繁盛,听闻出嫁的几个女儿都是新婚不足一年便怀了身子,娶来的媳妇也是如此。孟家连着几代子嗣不旺,如今只剩孙儿一个血脉,只愿他早日能开花散枝、多子多福,这也是孟老太太力主娶个秦家女儿的原因,盼着带来旺气能匀给孟家几分。
知言自是不知孟老太太心中打的主意,闲话约莫小半个时辰,观得老人难支撑,昏昏欲睡,起身笑着陪罪:“太婆婆,说了半日话,孙媳才想起来未曾换过衣裳,真是失礼。太婆婆稍等片刻,容我先回屋,一会再来陪您说话。”
就初见这一会功夫,孟老太太对知言很是满意,除了她年龄小无可奈何,气度教养都是上乘,像昔日故交亲手教出来的孩子,真是合了宁娶大户婢、不聘小户女的俗语,故唤出贴身心腹冯婆子,命她带孙媳回房,也使了孟焕之回去。
*****
知言福过身,跟着冯婆婆刚出屋,廊下一位穿着体面的中年妇女满面笑容迎上前,态度亲热拉住孟焕之说话:“大爷可是回来了,老太太见天盼着,老婆子也睡不踏实,瞧着大爷回府,心里石头才落地。”
孟焕之语气中透中亲近:“奶娘身子也不好,劳你挂念,真让我心里不安。”并指着来人对知言介绍道:“娘子,这是奶娘,平日在府里大家都唤她周妈妈。”
从方才一言一行中,知言已猜出是何人,不等周妈妈行礼,她急扶住笑说:“原来是奶娘,怪不得一见便觉得亲近。”
周妈妈上下细瞧知言,笑得自得:“当不起,大奶奶莫羞老婆子。”
知言含笑说应该的。周妈妈本欲再说笑,一旁等着的冯婆子轻咳一声,她会意对着孟焕之说话:“大爷赶了几天的路,外头肯定没有可口的吃食,老婆子这就去厨房,盯着人做你爱吃的饭菜,让巧云送到房里,好顺道让她拜见大奶奶。”
巧云,定是周妈妈未嫁女儿中的一个,她倒打得好主意,新婚不足一月,急燎燎往房里塞起人,看来孟家祖孙还没有说开让奶娘一家出门的话头。知言笑意不改,等孟焕之发话。
孟焕之面上瞧不出波动,微前俯的身子却收直,婉言拒绝:“我常年在外奔波,也都习惯了,并不觉得有多苦。倒是大奶奶跟着受了许多罪,一会到房里让她抽空将养歇息,晚饭时到祖母处一同用饭。等明早养足了精神,再见家中一干人等,不急于一时,让巧云莫再跑冤枉路,等着明天同大伙儿一起见大奶奶。”
奶娘讪讪地陪笑,目送孟焕之带知言回房。前些日子,大爷身边服侍的旧人放了出去,听着新过门的大奶奶是个半大的孩子,她因在老太太跟前探过口风,讨了个没趣,想着找大爷的路子,把二女儿塞到房里。
孟家几代人虽不纳妾,可也没少了通房丫头,再者说凭着自己做奶娘的脸面,还愁大爷生不出情份多照看巧云,说不定能博个二房的名份,生下一儿半女。现她见孟焕之推辞,也并不心灰,日子长了去,在一个府里,不怕没机会,偷瞄上房一眼,自回屋同女儿们做商议去。
*****
孟老太太的院子在正中,孟焕之边走指着左路一处屋舍说:“父亲和母亲在世时的住所,现也空着。”神色微带出怅然,落入知言眼中。孟家这是什么风水,遭灾得病,只剩了两个人,眼看着孟老太太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到时只余眼前的孟焕之一人。
知言顺着心意说:“得空了,夫君带我过去瞧一眼可好。”
孟焕之点头,带着知言到自己院中,此处紧挨孟老太太正院右手,正屋五间大房,东西厢房,估摸着正屋旁的角门连着厦屋供下人住。
知言进屋打量一周,东边暖阁是卧房,东次间临窗也盘着炕,因糊着窗纱不及明窗透亮,光线微暗;西边用多宝格隔出书房,西次间摆着贵妃榻,正堂上首摆着罗汉榻,支着榻几,下首两溜圈椅。再略扫屋内陈设,处处透着精心,她猜度着问:“可是依祖母的意思摆放。”
冯婆子点头赞许道:“大奶奶好眼光,老太太命人把她抬到这院里,亲自指挥,不错眼盯着为大爷准备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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