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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胖瘦乞丐（第1页）

天色微明，城门将开，元江城外早已排起道道长龙，熙攘的人群之中不乏商旅僧道，其中不少人牵马而行，马儿时不时地打个响鼻，便引得人群中一阵骚乱。

长长的队伍之后，一伙乞丐模样的流民独自围作一团，时近秋末这些人也只穿着单薄的破烂衣衫，并不能抵挡霜降过后的严寒，这些人畏畏缩缩地离开前方队伍很远，因为只要他们靠近便会遭到驱赶。

这伙流民自昨夜起便在城外等待，前方队伍中的大多数人还未到时，这想人便已早早在城门前候着，只是后来等到携仆带从的达官贵人也赶来后，这伙人便渐渐被撵到了队伍最末，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伙流民是准备到城里讨口饭吃的，任何一个有可能成为乞讨对象的人，他们都不敢得罪。

这时，一个瘦乞丐被人推攘着从前方人群中挤出，身后之人仍不住骂骂咧咧，而瘦乞丐却仿佛对那些谩骂之言充耳不闻，捧起手中的两枚铜板颠了颠，脸上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瘦乞丐傻乐了一会儿，并没有去找那些流民抱团，而是向着城门东侧走去。

城门东侧的墙根下还蹲着一个睡着的胖乞丐，距胖乞丐脚边不远处还横躺着一个人，只是这人的整个身子掩映在干枯的杂草之中，并无法分辨出样貌。

那刚从人群中乞讨来的瘦乞丐，高高地捧起手中的两枚铜板，借着熹微的晨光看来看去开心地忘了形，一路小跑着来到胖乞丐身前，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

瘦乞丐见胖乞丐仍在睡着，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渐渐升起，城门很快就要开了，瘦乞丐怕误了大事，不得不硬着头皮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胖乞丐的肩膀，轻声喊道：“老大……老大，醒醒……快醒醒了。”

见胖乞丐伸着懒腰终于有了要醒来的架势，只是还没睁开眼，又继续说道：“老大，天亮了，城门再过不久就会开，咱们该去排队了，进城晚了就讨不到好东西了。”

听闻这话胖乞丐浑身一凛，懒腰也不继续伸了，飞快地睁开双眼，见瘦乞丐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气便不打一处来：“你小子懂个甚，排队排得早又怎样，你还能排到那些达官贵人前头去？早去晚去都一个样，还不是得灰溜溜地被撵到最后头，我跟你讲你偏不听，那些流民可是被赶走了？”

瘦乞丐谄媚地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这次真被老大你说准了，那伙流民被一群贵老爷的家仆赶到后头大老远去了。”

胖乞丐听完昂起了头，得意道：“早就跟你说过，你老大我啊，从小命苦……咳咳，从小命就硬，出来混得早，这都是经验，经验懂不懂，跟着你老大我混准错不了。”

瘦乞丐挠了挠头赔着笑道：“那是，那是，肯定错不了，错不了……”

“你小子要是愿意听我的，天亮前最起码还能再多睡个把时辰，这会儿再醒，神清气足，就算是跟人乞讨也有精神不是？你小子还是不成材啊！”胖乞啧啧摇头道。

瘦乞丐见自己被数落了一通，生怕被老大嫌弃，顿时慌了神，正不知所措之际，突然想到自己讨来的两枚铜板顿时又喜笑颜开，忙不迭道：“老大你看，小的我这趟也没白跑，有个好心的老丈赏了咱两个铜板，能买俩白面馒头了。”

胖乞丐听完这话，两眼突然冒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许是又想到自己老大的身份，又强自镇定地咳了几声才训斥道：

“瞧你这点出息，才两个同板就把你乐成这样了，要知道咱们这回来的可是元江城，这元江城向来是富庶繁华之地，城里住的可个个都是有钱人，随便讨要讨要也不下五个……不对，是十个铜板，到时候可别给我丢人，听见没？”

瘦乞丐再次谄媚道：“好嘞，小的肯定不能给老大丢脸，免得那贵人认为是赏得多了。”

胖乞丐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嗯，算是还没有笨得不可救药，只是么，这两个铜板也能买俩馒头呢，你小子向来粗心大意，别把钱弄丢了，拿过来让老大替你保管。”

瘦乞丐心里只想着被夸，也顾不得去想其它，很是听话地将两枚铜板递到胖乞丐手上。

胖乞丐见状又点点头，把铜板小心藏好，再次舒心地伸了个懒腰，还把脚撇开老远，只是这一撇不要紧，关键是这一脚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

胖乞丐把身前遮挡住视线的瘦乞丐推开，好奇地向一旁张望过去，只见一个人正直挺挺地躺在那，关键是还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一样，想想自己在一个死人旁边睡了一夜，胖乞丐腾地从地上窜起老高，将瘦乞丐也带出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

瘦乞丐这一坐险些跟一旁那人撞到一起，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嚎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出老远才停下，这才跌坐回地上抚着心口。

胖乞丐终于稍稍缓过神来，这荒灾之年，饿殍遍地，这死人他也见过不少，可要想着跟死人搭伙过夜，心中还是不免膈应得紧，这会儿正一肚子气，走到瘦乞丐身前踹了两脚，叫骂道：“你个不长心的兔崽子，你就没早点现你老大身边躺了个死人？你说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真是晦气！”

瘦乞丐小心地露出护着的脸，委屈道：“小的只顾着瞧手里的铜板了，没顾得上一旁，谁能想到那杂草堆里还能冒出个人来。”

胖乞丐听见这话，又气得补了两脚：“出息，瞧你那点出息，没用的东西。”

瘦乞丐或许是被打得疼了，竟急中生出智来，慌忙道：“老大，老大，先别打了，我记得昨晚咱俩可是仔细搜查过了的，这四周连个老鼠洞都没见着，更别说这么大个人了，这人说不定没死。”

转念一想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个死人，肯定也没死多久，看这人打扮身上肯定会有些财物，这说不定是老天爷给咱送来的一笔横财呢。”

胖乞丐听闻这话很有道理，停止了打骂，一把将瘦乞丐从地上拖起，两人战战兢兢地小心挪回到原来位置。

此刻两人才认清这地上躺着的是一个年轻人，怀里揣着一个包裹，身旁还搁置着两把剑，一看就是名贵之物。

胖乞丐看的两眼放光瞪得溜圆，也顾不上思虑其它，稍稍平复下心绪后对着瘦乞丐努了努嘴，示意他去探探此人鼻息，看看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瘦乞丐却有些害怕道：“这人可是带着兵器的，万一这人是个活的，会不会醒来把咱俩给咔嚓了？”

说完瘦乞丐手上做着抹脖子的动作。

胖乞丐却又踹了他一脚，恨其不争道：“富贵险中求，怕什么，你尽管去做，老大我自有应对之法。”

瘦乞丐又挨了打只能无奈照做，只见其先是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那人拜了几拜，随后才仿佛认命般撇过头，心一横将一只手遥遥探了出去。

而不等瘦乞丐探到鼻息，躺在地上之人竟猛然睁开眼，一把将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脏手攥住，并借势坐起身。

那瘦乞丐本就胆战心惊，眼瞅着面前的“死人”竟直挺挺从地上坐起，莫不是诈了尸。

瘦乞丐张开嘴巴惊恐地瞪大双眼，心脏甚至都有一瞬间停止了跳动，当心脏再次猛烈地恢复跳动之时，一声凄厉的哀嚎亦随之脱口而出，瘦乞丐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拼命扑腾着双手，想要甩去攥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死人的手”。

一旁的胖乞丐虽然也被惊到，不过他算半个局外人，倒是比那瘦乞丐看得清晰，那从地上坐起之人多半是个活人，还带了武器，瞅着像是个江湖人，肯定是他们招惹不起的，连忙拉拽住瘦乞丐，嘴里大喊着“没诈尸，活人，这是活人……”

瘦乞丐仍是了疯般地胡乱扑腾着，并没有理会拉拽着他的胖乞丐。

好在那人或知是一场误会，并没有多作纠缠，终于放开了那瘦乞丐的手，瘦乞丐见状转身欲逃，却被胖乞丐拖拽回来一脚踹在了地上。

瘦乞丐吃痛，神智也渐渐有些恢复正常，也听清了胖乞丐讲的话，抬头望了望那“死人”，见不像是鬼才终于稍稍安定下来，但单薄的身子仍是止不住地战栗。

胖乞丐原本打的算盘就是，若这人是个活人醒来又怪罪自己两人，好让这瘦乞丐为自己顶罪，江湖人的怒火他可不想去承受，搞不好小命就丢在这了，所以他们不能跑，跑是跑不掉的，若两人都没有跑，就算谈不拢自己也能少被波及一些。

见瘦乞丐终于老实了，胖乞丐脑中飞快地转了一下，转身对着那人赔笑抱拳道：“这位少侠一看就英武不凡，心肠想来也是极好的，我兄弟二人其实也并无歹意，只是见少侠独自一人仰躺在地上，以为会有性命之忧。”

随后又自认为说错了话，给了自己两巴掌接着说道，“您看我这张嘴，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以为少侠受了伤，我兄弟二人既是身为丐帮之人，凡事当以义字为先，本是想上前搭救一番的，没想到少侠竟如此生龙活虎，是我兄弟二人唐突了，少侠勿怪，勿怪。”

那刚从地上坐起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还被困在梦境之中的顾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