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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燕燕回忆了半天,都没记起来前世有这么个预言,她虽已知始知终,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灵游族本就怀璧其罪,加上这么个预言,怕是各国不会善罢甘休,先礼后兵,若一味拒绝和亲,恐怕会给灵游族带来兵灾。
只是有一点她有些不明白,“虞国灵族的预言向来机密,为何会人尽皆知?”
便见灵主神色微动,道:“搅乱这局面,才能浑水摸鱼。”
“有黎国和启国在,虞国根本毫无机会,若真要得到我族灵力,这预言对他们来说,反而会适得其反,”姜燕燕转了转眼珠,忽然福至心灵,“他们并非想要争夺我族,而是在替启国投石!”
灵主眸中一亮,目露赞许,问道:“为何是启国,而非黎国?”
“黎国本就是霸主,无需与小国结盟,况且,当年先祖受启国迫害,是黎国为其庇护,这份恩情当不能忘。”姜燕燕认真回道。
灵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有些百感交集,从前她单纯任性的时候,总盼着她能懂事,可若这懂事是有代价的,倒宁愿她任性妄为一辈子,只是事到如今,都不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敛了敛心神,灵主踌躇了一下,道:“你说的没错,不过还有一层,事关我族秘辛,只有历任灵主知道,不过反正你早晚都要继任,事急从权,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她念了个诀,在她们周围设了个小结界,确保万无一失,而后才道:“我族的任灵女其实并非先祖欧阳灵及浮游的亲生女儿,据传她是魔帝与一妖族的血脉,而魔帝又曾是半神,故而我族灵力异常强横,先灵女曾以一己之力,大败当年兴兵进犯黎国的启军。”
“却不料一战成名,无论是身份也好,灵力也罢,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必会危及苍生,沧海桑田,个中曲折已无处得知,总之先灵女后来为了遁世,拒绝了当时黎国王君的求亲,而黎国王君也没有强求,反而助其归隐,先灵女感念其恩情,曾许诺,若黎国有难,必出手相助,生生世世,此诺不渝。”
“因此,黎国王君能感应到我族结界,而这份感应也传承了下去,黎国历任王君其实都知晓我族所在,也能进入结界,期间也偶有来求亲的,虽都遭拒,却始终未曾逾矩一步,因此我族也当守诺。”
“黎国王君自是也知晓这一层,因此黎国根本无需千方百计争夺我族,只是如今黎国也来求亲,怕是黎国王君想要我族兑诺。看来传言不假,黎国已是外强中干,反观这数十年来,启国越来越强,虽还不及黎国,但若合力虞国等一众小国,假以时日,恐黎国危矣。”
“我族自先灵女起,多次与人族通婚,灵力消减了不少,不过还是锋芒余存,这惑心术虽已不及当初的十分之一,可仍能让天下熙熙攘攘争来夺去,如今我族已趟入这浑水之中,即便想置身事外,怕是也难以再全身而退,于情于理,我都该选择黎国。”
姜燕燕颇为吃惊,前世灵主并没有告诉过她这些,难怪赤夜辰能不费吹灰之力便闯入了结界,她当初竟还真信了他的鬼话,以为他是什么天选之子,简直可笑又可悲!
灵主见她蹙眉不语,不知她在想什么,顿了顿,道:“不过帮黎国也不是就一定要和亲,若你不愿,我去与黎国商议,况且他们那个太子可谓臭名昭着,传闻他喜怒无常、暴虐残忍,我本来也不舍你嫁过去,这会儿就是想要问一下你的意愿……”
“太子?不是赤……大王子么?”姜燕燕乍一听有些懵,脱口而出道。
灵主一怔,挑眉看着姜燕燕欲言又止,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终是松口道:“求娶灵女,按理说只能是王君或未来王君,不过只要双方都愿意,应当也是能商量的。”
她见姜燕燕低着头,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以为她真是属意大王子,不禁暗叹了口气,她这个女儿喜怒皆形于色,没有一点城府,那黎国乃是泱泱大国,王宫之中定是繁文缛节、人心诡谲,当今黎国王君共有五个儿子,虽太子已立,但就太子这德行,怕是将来还会有变数,届时王位之争,必是血雨腥风,凭心而论,她是由衷不欲让姜燕燕卷入这场风暴中。
可恰巧大王子救了燕燕,若她真心中意大王子要嫁去黎国,以她那个倔强的性子,怕是十头灵兽也拉不回来!不过灵主始终还是想要试一试。
“传闻那大王子倒是温和有礼,他幼时丧母,母妃的孪生姐姐正是当今黎后,她们姐妹情深,因此大王子从小被养在黎后身边,都说他的性子反而比太子更像黎后,可庶长子也是庶子,黎国嫡庶有别,这才让黎后嫡子坐上太子之位,但那位子可不安稳,太子也并非就高枕无忧,若是大王子无意王位,倒不失为良配,可若他有心,便是要赴刀山趟火海,必然凶险万分,要不要加入这场豪赌,你可要想清楚了。”
倘若这时灵主凑近了看姜燕燕的神情,便会现她不仅脸有些红,连眼眶都被憋得通红,她紧紧咬着下唇,强压着内心的嘶吼,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燕燕?”
灵主见她半晌没有回应,整个人似乎都有些微微颤抖,不禁悔忧交加,看她自从落水醒来以后有些判若两人,就差点忘了她不过还是个没及笄的小姑娘,这种人生大事如何能逼她决断?正搜肠刮肚,却见她突然抬起了头来。
“我愿和亲,嫁给黎国太子。”
灵主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嫁给谁?”
姜燕燕回得斩钉截铁:“黎国太子。”
“为何?”灵主看着她,一脸震惊疑惑。
姜燕燕也看着灵主,只见她目下隐隐有些淤青,满脸遮不住的倦容,想来是为这事操碎了心,不知几夜没合眼了,原来前世自己能嫁给赤夜辰,竟是阿娘为她斡旋奔走来的,她以为的理所当然,是阿娘不知用什么代价为她换来的!如今重来一世,怎忍再让阿娘费心?
“灵力传至我这一代,已无法再仅凭一人之力扭转乾坤,我族对黎国应诺是在报恩,但黎国与我族的结交却取决于王君,身居至尊之位,难免多疑多虑,从前我族一心避世,且黎国知晓我族与启国过去的恩怨,自然能守君子之约,可如今桔梗却带启国进了我族结界,这么大的决定怕是没人会信是她自作主张……阿娘,您真的觉得黎国是人行亦行才来求亲的么?”
便见灵主的神色黯了下去,颓然道:“那是龙潭虎穴,便是要闯,也该是我这个灵主去,不该是你。”
姜燕燕摇摇头,道:“阿娘,躲得过这次,躲不了来日,只要黎国王君心里不踏实,我族便风雨飘摇,我能享灵女之利,便该当灵女之责,灵游族有难,我怎能独善其身?”
“可那黎国太子,他,他……”
灵主一时语噎,她看姜燕燕的神情,知她心意已决,不知该如何再劝。
姜燕燕耸耸肩,半开玩笑道:“总好过黎国王君吧?”
眼见灵主有些恼了,她连忙清了清喉咙,道:“眼见都未必为实,传言更可能是捕风捉影,即便是真的,我身为灵女,是未来的灵主,黎国还指望我为他们效力对抗启国,只要我循规蹈矩,想那黎国太子也不会将我如何,他们本来就是为太子来求亲,我们顺水推舟也免得节外生枝。”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赤夜辰再得逞,反正都要嫁去黎国,太子与他水火不容,她但凡有机会,定让赤夜辰血债血偿!
灵主听了,既欣慰,又忧心忡忡,一时有些百感交集,沉默了半晌,叹道:“我族向来不涉世间纷争,本以为能一直太平安逸,你性子散漫不羁,便也就纵着你了,盼你能逍遥一世,却没料到竟会有今日。好在离你及笄还有时日,还能教你一些心机防身……黎国乃礼仪之邦,但愿名副其实。”
姜燕燕却觉得灵游族的命运,不能依托于他人品性,“仰仗他人鼻息,总不是长久之计,阿娘,你可有法子,能断了黎国王君与我族结界的感应?”
灵主吃了一惊,神色难辨地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以灵力为介,可切断这层联系,燕燕,你……”
“灵女和亲,便已是兑诺了,人心叵测,若哪天哪个王君心血来潮,说不定就会给灵游族带来无妄之灾!”
想到前世离殇,姜燕燕难掩激动,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却被灵主敏锐地捕捉到了,好在她语气有些霸道,反倒显出从前跋扈的样子,灵主只是诧异了一瞬,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有深究。切断黎国感应,她年轻时还真琢磨过,可无缘无故的,这么做不但不仁不义,还会触怒黎国,如今倒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你是想趁自己还未继承灵力便嫁去黎国,让我另寻一处安置族人?”灵主问道。
姜燕燕点头,道:“以防万一,地点勿要告诉我,将来及笄礼仍在此处举行,使些障眼法便是了,届时群敌环伺,黎国不会太注意族人。”
见灵主蹙着眉头沉吟不语,看上去面露难色,姜燕燕突然有些懊恼起来,她只顾着自己盘算,都没想过是否会太耗灵力!
正想让灵主量力而行,就听她说道:“知风会为你送嫁,我会让他多留几日,浮生及浮梦这一脉自古便守护我们灵女一脉,他们都功夫了得,浮生还可识心,便一起带去吧,若有万一,可助你逃脱。”
姜燕燕微微睁大眼睛眨了眨,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明白了,前世那般顺风顺水,是因为一直有家人在替她负重逆行,而她却稀里糊涂地将他们推向了万劫不复!
这一次,该换她来守护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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