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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華燈初上,室內熙熙攘攘,俱樂部放著慵懶的爵士樂,撞球桌圍滿了人群,孟亦舟將熱鬧阻隔在一端,世界裡只剩望眼欲穿,思緒全牽在手機那頭,但是牆壁上鐘擺的分針轉了一圈又一圈,聊天界面也沒有收到任何信息。
坐在711便利店的趙奕看到剛吃了兩口泡麵的沈晚欲手臂明顯一頓,然後放下筷子,摁滅了手機屏幕。
趙奕吸溜了兩大口面:「你就飽了?」
看著那條消息,混亂如麻的情緒齊聚心頭,急需一個傾訴的出口。
那天早晨的吻,打破了沈晚欲極力維持的克制和平衡,曖昧這層窗戶紙一旦捅破了,結局要麼皆大歡喜,要麼淪為路人。
沈晚欲作為賭徒,唯一的賭注就是輕飄飄的愛意,他的籌碼太少,不敢冒險。
趙奕心思細膩,幾乎捕捉到了昏暗燈光下沈晚欲臉上一閃而過的不知所措。他放下啃了一半的熱狗,問:「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沈晚欲抬起眼眸,很突兀地說了一句:「你有沒有喜歡過什麼人?」
趙奕眉梢微挑,說實在的,他有些驚詫,自從認識沈晚欲起,他就沒見過他為這件事傷神,文學系大才子這名頭響亮,背地裡也有不少暗戀,明戀他的小姑娘,可沒聽過他為誰動心,像是生來就沒有一副好的感情胃口。
趙奕安靜地看著他,知道接下來會有一番冗長的獨白,此時此刻他需要一個傾聽對象。
沈晚欲模糊了孟亦舟的性別,家庭背景,只講了他們如何合拍,聊得來。人這輩子想要遇到一個同波段的同類,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在心底,沈晚欲把自己和孟亦舟的相遇稱為神跡。
他問趙奕:「如果你喜歡一個人,那個人也喜歡你。但是他離你很遠,不是地域上的遠,就是……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再怎麼努力也追不上的那種,你會怎麼辦?」
「我自己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你知道我的家庭情況,又窮又……」
跟他在一起,會被他連累吧。
桌子上的泡麵早已放涼,表面上漂浮著一層植物油,沈晚欲盯著桌子上的某個點,捏著筷子一下一下戳著泡得發白的面。
趙奕聽完全程,他是沈晚欲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知道他家境比較複雜,也知道他努力上進,更比別人了解他不願意暴露於眾的,那一點點自卑。
「阿欲,別看輕自己,你這麼好,當然值得所有人的喜歡,「趙奕以為他在為哪個女孩傷心,寬慰道,「書上不是說了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歡就追,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麼,至少你做過努力,以後想起來也不至於遺憾,是吧。」
沈晚欲沒解釋其中緣由,搖了搖頭,垂下脖頸,束手無策的模樣。
趙奕不住嘆了一口氣:「女孩子的青春很寶貴的,你這麼猶猶豫豫的,一旦錯過,後悔都來不及。」
沈晚欲看著窗外的車流來往,擁擠人潮,沒吭聲。
在這場盛大又無聲的愛慕里,他時刻都在反觀自己,沒有盾沒有矛,少年的青春是那麼貧瘠,他喜歡的人又那麼美好,他不忍心摘下那朵他養不活的玫瑰花。
孟亦舟值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即使一切里,不包括他。
利海市百巷路79號,爛玫瑰是年輕人的聚集地,入夜之後,那扇畫滿了塗鴉的鐵門後是另一個世界,不羈、叛逆、瘋狂,盡情揮灑熱汗。
舞台做了不同以往的裝飾和布景,七彩霓虹照亮了台子中心,端著托盤和酒水的服務生像白鷺一樣穿梭其間。
領班換好工作服,看了眼正在對鏡打領帶的沈晚欲:「不是打算把這工作辭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沈晚欲回想著孟亦舟打領結的樣子,緩慢地系好自己脖頸上的:「今晚情況特殊嘛,老闆讓我抽空來幫個忙。」
領班笑道:「那你還挺有義氣。」
沈晚欲笑了笑,他答應來,除了謝謝老闆預支他工資,還他一個人情以外,也是為了再攢點錢帶宋丹如去做個全身體檢。
爛玫瑰每次搞狂歡節,門檻都快被踩塌,這種集中活動很難在一時半會找到熟悉場所的臨時工,多一個人幫忙領班求之不得。
領班套上制服外套,沒忍住又看了一眼,心裡感嘆著這人真是一副好皮囊:「帥成這樣差不多得了,你再搗騰我們這些普通人還活不活了啊。」
沈晚欲系好,將衣領翻折下去:「店裡的規矩,不穿工作服不讓上崗。」
領班戴好胸牌,推開更衣室的門,留下一句:「那你動作快點啊,樂隊一上場,肯定亂。」
領班安排沈晚欲去吧檯,負責點單,送酒,招呼客人。
位置正對中央的圓弧形舞台,彩光撒下來,舞廳中擠滿了人潮,才開場就是震耳欲聾的金屬樂,充滿張力,台下的年輕人穿著簡單的T恤,臉龐像朝陽一樣耀眼。
沈晚欲站的這個距離遠,只能勉強看個輪廓,不多時,氣氛已經陷入沸騰,熱得像有人在場子裡放了一把火。
李翹今夜特地打扮了一番,用摩斯抓了頭髮,穿著一件黑色皮衣,戴著手套,開嗓前他先鞠了一個躬:「歡迎各位來到爛玫瑰——」
嘭一聲,孟亦舟敲亮了第一個鼓點,身上掛著貝斯的秦智抓過話筒杆,大聲說:「我們是逍遙騎士!」
樂隊名字來源於李安的《伍德斯托克音樂節》,美國七十年代反流行文化運動浪潮,伍德斯托克音樂節無疑是當時最具標誌性的符號,作為垮掉的一代,亦或是失落的一代,青年人厭惡現存世界,渴望逍遙騎士一樣奔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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