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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側嘈雜的廣告聲逐漸變弱,行道樹是一排長勢漂亮的法國梧桐,肅穆的建築沐浴在穿過葉片的金瑣碎里。
於叢出示完證件,安靜地加入了等候隊伍,走廊里的人大多表情嚴峻,手裡無一不拿著一堆資料。
他無端也緊張起來,低頭翻了幾頁手裡的東西,最上方是和童曼的合照,五十周歲生日在相館排的,照片裡她微微笑著,臉上已經是歲月的沉澱。
於叢清點完,閉了閉眼,靠著牆休息。
他忽然想起來有年冬天,回老家那套小二居的路上,沿街的燈都渾濁而暗,帶著咸澀味道的海風無休無止,只有盡頭有一點異常的亮。
一路無人,整條路困在某種猶豫而晦暗的光線里,那種無望的氣息發瘋似的地包圍著他。
於叢好像還記得邊走邊無意義的自言自語,一句是問自己要不要去找姜清晝,一句是姜清晝要是在就好了,左腳右腳,跟著這兩個念頭重複呈現。
過程很快,出門時於叢覺得全身血液都還熱著,忍不住打給姜清晝。
姜清晝的聲音還有點冷,問他怎麼了。
於叢笑著問他:「你猜我在哪裡!」
「在哪裡?」
「離家很近的地方。」於叢想了想,覺得這個提示太弱,「我辦簽證了!十年的!」
姜清晝沉默片刻,語氣聽上去倉皇又安靜,像一艘泊在港口的木船:「我去找你。」
於叢聽見呼嘯的風聲,低頻地打在耳邊,姜清晝好像在跑。
他捕捉到一點呼吸聲,還有被壓抑的喘息。
「你不要跑啦!」於叢忍不住說,「我厲害吧!第一次就過了!」
對面還是只有風聲。
於叢站在路邊,覺得有點恍惚,太陽往後傾倒,輪廓差一點就要摸到城市天際線。
他心跳得很快,好像拔足狂奔的人是自己,直到聽筒里的環境聲漸漸與眼前重合,像歲月短促地咳嗽了一聲,拉扯著橫亘在海水兩側的大地。
「下次你再跑。」於叢故作兇狠,口氣很可愛,「我就可以追殺你,什麼紐約洛杉磯芝加哥……」
話音停了,他看見在前方分叉口站著的人。
姜清晝沒什麼表情,甚至眉頭緊蹙。
於叢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忽然笑開來,眼睛彎得很明顯。
夕陽隨著時間傾倒,在姜清晝的身上鍍了層朦朧的金邊。
於叢沒動,視線里的人朝他走過來。
有很短的一小段時間裡,他甚至感覺到了餘暉的觸感,柔軟的、溫熱的、奇妙的,給人以某種絕對純粹的寬容。
於叢還不清楚這種寬容究竟是對於自我還是其他,姜清晝已經走到他面前。
他嘴角緊繃,聽上去呼吸不穩,額邊有一層薄薄的汗,從眉骨的位置往下淌,眼睛黑而令人沉溺。
於叢的笑容慢慢收斂,挺認真地看著對方,被盯得口乾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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