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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虚构古俄罗斯历史八（第1页）

“舛讹”出自《辽史·太祖纪下》：“舛讹归正，遐迩无愆。”是辽太祖自己歌颂自己的话，这部史书由元代脱脱等撰，清代希福等翻译，所以又可称《辽史·脱脱本纪》或《辽史·蔑里乞本纪》，所以若是你发现这三个称呼中有的已经无从查证，那么就可以说明你本身也和我一样误入了一个“流变”的时空，或者是和我一样发现了自己所处的时空是“流变”的，这部史书是纪传体史学著作，现存八卷满文本，根据汉文本《辽史》的“本纪”部分翻译而成，记述了辽太祖至西辽耶律大石的十四位皇帝，三百零七年的重要史事，而印证《辽史·太祖纪下》的信息是其元代主要撰写者，也就是蔑里乞·脱脱，他是元代末年的政治家与军事家，在元代至正三年，也就是一三四三年任都总裁官，主编《辽史》、《宋史》、《金史》，至于蔑里乞·脱脱相关信息的印证，可以勉强用明代长篇小说《英烈传》中出场的人物印证，墓地的位置在清代《大同府志》中也有记载：“元丞相脱脱墓，府东百二十里大王村，有碑记，大同李氏，其后也。”，可是有关《英烈传》和《大同府志》的信息又怎么来印证其“真实性”呢？

诚恳地说，这是我第一次亲身体验到明希豪森三重困境的可怕之处，甚至是绝望之处，世界上不存在可以印证其他立场、观点、

信息的同时做到不证自明的事物，而这困境正是指向我与张北然讨论的决定论与宿命论，背后便是我们像是永远无法摆脱的因果律认知。

这样的绝望，或许比我们面对未知、面对混乱、面对终结时更加绝望，因为未知、混乱、终结或是说死亡不在我们所熟悉且自然而然会选择的正常范围之中，当我们在正常范围中，即使对范围之外的“存在”有担忧或恐惧，但我们仍然可以在范围之内找到智慧、秩序，还有总有希望舒适的生活，可是因果律不一样，它本身是组成我们正常范围的基底，我们时时刻刻地使用它，存在于它之中，并对此没有担忧，可只要我们有一天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因果律是有问题的，是错误的，是无法解决问题解决需求的时候，也就代表着我们所处的正常范围是有着一个“问题”的，可是我们不知道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我们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我们不知道这个“问题”会带来什么，我们只知道，从逻辑上来说，因果律，因果律之上的决定论与宿命论，决定论与宿命论之上的正常范围，存在一个“问题”。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了，有关“舛讹”的印证也到此为止，简单来说，“舛”字的小篆字形为两只方向相反的脚，合起来表示相违背的意思，王勃的《滕王阁序》里也写到“时运不齐，命途

多舛。”，外加《汉书·贾谊传》里也有“此臣所谓舛也。”所以“舛”字的流变风险应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至于“讹”字最早我记着应该是出自《诗·小雅·汅水》，《三国演义》中形容黄巾军的口号也是“讹言”。

于是我便相对安心地获取有关《“咬春”、“龂春”与“断春”——从对〈中国风俗辞典〉一个因舛讹而设立的词条的更正谈起》中的内容了，确认曲老师撰写“断春”这个词条依据的文献文本，是清末民初时期“沈阳三才子”之一的缪润绂，作品《沈阳百咏》第四十七首竹枝词原诗“律转勾芒岁一新，东郊忙煞看春人；侬家别有春心在，不看迎春看龂春。”以及其按语：“立春前一日，地方官于天齐庙前高搭彩棚，置芒神于内，兼尹京兆学使，届期前往迎春，卖痴呆者呼拥夹道焉。又，俗于立春日萝卜，谓之龂春。”的内容，缪润绂四十多年后对于《沈阳百咏》出于未知原因进行了修改，进而导致了“断春”一词的出现，可是为何缪润绂要进行修改呢？难道他担忧“龂”字像我担忧“舛”字那样具有较高的风险被“流变”吗？单个生僻字是很容易消失的，之前四川省成都市的郫县改名郫都区保留“郫”字便对此有所考虑。

当然还有另一种流变的情况，那就是在细节处的流变，比如“故天将降

大任于斯人也。”与“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之间的争议，肯定会有学者称这两种版本在古代文献中都存在，并且居低近下的劝告“普通读者”不用太过计较孟子本人所用的是哪个版本，且大概率会解释道：“能查到孟子本人用哪个版本，但大概不可靠，因为唐代发明雕版印刷以前文献都是手写，用笔誊抄的过程中自然会出现不同版本。”，并认为这应该是学者“才要去做的事情”，我倒是对此十分赞同，正如此言所说，自己之前关注到有关“大器免成”与“大器晚成”所含意义的流变肯定是无足轻重且在这部作品中稍显赘余的了。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无论如何，我勉强找到了四层印证来记录有关《菜根谈》相关的信息，并等待张北然投放细节更改的信息后可能产生的事情，我向他讲述了自己利用网络搜索引擎找出四层印证原信息的过程，可是张北然却对此表示坚决的否认，说这样的做法仍然完成不了真正程度的“印证”，并向我举例许多年前一名叫“折毛”的用户虚构古俄罗斯历史的事情，在二二年，一位叫“伊凡”的作者，为了写一部《穿越世界的君士坦丁堡》的连载小说，在中文维基百科搜索到一座名为“卡申”的银矿，资料显示，该银矿于一三四四年被发现，是“特维尔大公国”的重要资金来源，内有一

万名自由民和三万名奴隶进行工作，体量堪比当时的小型城市。

有人发现，这与现有史书上有关北俄罗斯的经济情况完全不符，以此由头，伊凡把这些内容发给了在俄罗斯留学的留学生，结果发现根本无法在俄罗斯搜索到“卡申银矿”，参考所用的文献竟是在二零零五年出版，名叫“Mineframe系统中的矿石和底层矿床进行建模”的论文，这也说明该百科在描述一个使用二十一世纪全自动采矿系统的十四世纪银矿，又在另一条参考文献的提供者中，找到了一位名叫“折毛”的维基用户，跟随这条线索，发现这位自称是莫斯科国立大学历史系副博士的人，其真实身份是待业在家的高中毕业生。

“折毛”写了上百万字的资料内容，历经四千八百多次的修改，创造出共计两百零六个词条，据传闻，许多国内的教授和学生都引用了虚假的古俄罗斯历史，相关论文数量达上百篇。有人说，若非有研究俄罗斯历史的学者专门去俄罗斯，找到本地学者进行求证，则这些虚假的内容可能都无法证伪，在后续的媒体的跟进报道中，说是虽然维基百科上有专门的巡查员审核词条的真实性，但折毛竟然获得了“巡查豁免”，成为权威用户，包括许多专门研究历史的学者在内的维基用户赠送其勋章，感谢其“在古俄罗斯历史条目上贡献

专业知识”。

这个故事我已有耳闻，因为引用“折毛”虚构的历史百科进行严谨学术论文写作的人里边有好几个是我的朋友，我经常拿这件事夸奖他们，现在张北然再次提到这个四五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后，我突然想到，这和我最初的疑问是否有所关联？——一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凭空出现扫帚”这种违反物理学的事情频繁出现？出现之后又为何无人进行科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