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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在刺目的阳光中醒来,万点灰尘在斑驳的光影里飞舞。我茫然地坐在床上,瞪视着眼前的床单,那上面有仍然殷红的斑斑血渍,——还有——还有零散叠放着的五百块钱!
“——哈哈——哈哈哈——”我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湿了眼角!
时光荏苒,日子逝水般溜走,我把那五百块钱郑重地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好像一个纪念。
我没有想过再去找他,虽然,那夜所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他秀丽的面孔,柔韧的肌体,乌沉沉的明眸,都似烙印般刻在了我的心里,而我因此而产生的每一丝悸动和狂热,也都如滚油般反复浇淋着我的内心。脑海里翻腾着的都是他呜咽的呻吟!
那夜的放纵被我深深埋进了心底,就象一场春梦,太阳升起,消弭无踪。而他——在我身下弹性十足,颤抖不已——也随着时光流逝而退入回忆。我对这场遭遇无法释怀却又无从记忆,恍惚中,仿佛那夜真的只是一个幻觉,——他,似乎也只属于梦境!
在酒吧随便找一个陌生人野合,且还是同性,这本该令我万分惶恐,可真正令我惶恐的是:我对此事并不惶恐。那陌生,异样但又激情迸发的瞬间已使我的身心轰然沦陷!对他——一个同性,我毫无反感,还蠢蠢欲动,默默惦念,甚至想再见他一面!难道——从我情窦萌发时起——我就爱错了人?——表错了意?难道——我真的对同性动了心?
我每天将自己投入紧张的工作,不过是为了冷却出轨的激情,这倒真是解决了我失恋的沉重,因为对同性的绮念已将我拖入另一种困窘!
就在我和自己较劲挣扎时,忽然接到了郭薇的电话。再次听到她的声音,感觉恍然,仿佛已与她分隔经年。可见情爱是何等脆弱,亲密无间与形同陌路原来只一步之隔。
“苏醒,你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你,你有空去取一下吧。”电话里小薇的声音干巴巴的。
我曾经放在她那里最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我的心,已经被她扔进泥地里。其它的那些身外物,还取来何用?
“苏醒,你还是抽空去一趟吧。”她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也好,反正都是扔,不如我自己取回来扔。
“好吧。”我平静地说。
原来承载过那么多深情厚爱。现在,却连一点点杂物也放不下了。人的内心大概是世上最诡异善变的空间。
这几天我都请了病假,想了想,还是去了她家。九曲十八弯的一个胡同深处,我迈进那个熟悉的大杂院,还没走近屋门,就听到屋里传出的噼里啪啦的麻将牌声,和三姑四婆兴奋的呼喝声。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久,腿有千斤重。终于,咬咬牙,伸手推开门。
“呦!苏醒来了。”迎面坐在牌桌后面的小薇妈妈一眼看见我,嘟囔了一声,就又低头去看牌。
“嗨,这张四筒好!我正等着呢。”小薇妈妈从桌上抢起一张牌,码入面前的牌阵,“小薇不在,去度蜜月了。”她看着牌,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说。
旁边坐着的姑婆们静寂无声,只等着看这好戏。
“前几天,她打电话给我,叫我来取东西。”我尽量把话说得简单明了。
“呵呦!现在这么听话,她叫你来,你就来。嗨,碰了??”她仍然没有看我,兴奋地摸索着桌上的牌!
“小薇妈,你可真是好福气,得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婿!”
“是呀,是呀。得空也帮衬帮衬我们家丽蓉呀。”
“可不!又有钱又有才!听说是个什么董事吧。”
周围的配角们一致叫好!硬是将这出戏唱得热热闹闹。
我站在那里,象课后罚站的学生。却老也等不到家长来接。得意的人们总是忙着多踩失意人几脚,却不知此一时也彼一时,不知哪天就轮到他们自己反受其辱。
“喏,在那角儿上放着呢。你自己拿吧。”小薇妈妈忙里偷闲地向墙角努努嘴,
“和了!还是个对对和!”不知哪个姑婆和了牌,乐呵呵地喊起来。
我赶紧拎起小包,推开屋门走出去。
“真是晦气!每次他上门,我就输牌!”这句话几乎追着我出了屋门。
呵呵,呵呵,但愿她以后的牌运能好起来。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不过是一个月的事,郭薇和tib的小董事靳阳从相识到闪婚不过是一个月的事情,——而我,和她同窗四年,相恋两年,却原来比纸还薄!真是出乎意料,一个月和两年,孰长孰短?孰重孰轻?我已无法思考,似乎也不再需要我去思考了。
兜里的手机无声地振动着,我拿出来接听。
“阿醒!——你,你还好吧?”是妈妈!
“嗯。”我的鼻子塞住了。说不清话。也只有在母亲面前,我的自尊能稍有机会谋求关注。
“——要不——要不你回家来呆几天?”妈妈担忧地说,带着熟悉,软糯的南方口音。
“——不了,最近很忙。没法请假。”我鼻子堵着,含混不清地回答。我现在心境茫然,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不知如何面对妈妈。
“那你要注意休息!好好吃饭!”妈妈还是很担忧,“刚才打电话到你住处,你同屋说你最近瘦得厉害!”唉!李东那个大嘴巴!
好不容易将妈妈安抚住。我累得真想一屁股坐在地上。
想起小时候,我睡在床上,看着妈妈坐在一点点大,圆圆的台灯光下,弓腰低头,奋笔疾书,旁边永远是批改不完的学生作业。这么多年过去,满天下的桃李们还有谁会记得一位小学老师的背影?每次看到妈妈将一元钱的纸币都珍而重之的对折两次再放进我的口袋,我都发誓,长大了,要努力,努力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可那个好日子还远在天边呢!
忽然觉得羞愧,我这么个最基层的小工蜂根本无法奢望完满的感情,现在自取其辱,还滚了一身泥巴。我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但情由是如此难以出口,就更添烦乱。——他——他——,我的心里莫名地牵动,——人海茫茫——又在哪里?
回到住处,我将小包往客厅角落一丢,倒在沙发上就动也不想动了。
“嗨!苏苏,你饿不?”李东那小子端着碗方便面,蹲在我面前,吸溜吸溜地大嚼。
“滚一边去!我烦着呢!”我扭过头去,不理他。从上大学就一个屋里混的兄弟。没啥话是不能对他说的。
“不就是个郭薇吗?胸大无脑的小娘们。你至于吗?!”李东歪着头,撇撇嘴。
我顺手抄起沙发角落里的一本杂志兜头就砸过去。小李躲闪不及,面汤撒了一手,“哎呦!烫死我了。”他叫起来。
我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抓过他手来看,果然,红了一片。真是越烦越乱!
“怎么办吧?你说!哥哥这手算是废了,你怎么赔吧?”他那样子嬉皮笑脸的,非常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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