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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遗忘（第1页）

夜航紧紧盯着书上的那句话：“一切伟大的悲剧，来自于喜剧般的现实。”

然而夜航觉得，生活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悲剧。就像是他现在好不容易远离家族坐在儿时城市的课堂里，内心却空落落的，好像一副拼图丢失了一块，只留下一片刺眼的空洞。

那片空白是什么呢？夜航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自己是先知之子，是“命运之子”——是作为作战特别批准的异能试行者，是有着胡瑶与龙吟两位挚友的幸福者。可是，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有空白？

如若真的有，那只能说明——那地方原本有着其他东西。

可是夜航，什么都想不起来。

繁忙又充满乐趣的高中生活渐渐占据了夜航的全部注意力——现在，连这小小的空洞都变得似有似无了。他不知为何当初自己会放弃成为先知一族的新任长老，但他并不后悔这个决定。要说是唯一不正常的，只是自己的背包中多了一块来历不明的玉佩；那玉佩无论环境，什么时候搓起来都很冰凉。

这是个灰色的世界，夜航早就这么觉得。虽说现在联盟到处宣传是战时状态，但除了上涨的物价，夜航认为大多数人连敌人——外星文明的存在都打上了一个问号。他凝望着窗外死气沉沉中又似乎蕴含着生机的世界，耳机里还在播放着《打上花火》的音乐。

这是他听到的第一歌，从此他便没再忘记它的旋律。他喜欢这歌，因为这歌在淡淡哀愁的开头中迸出了强大的力量。窗外，银星城第一高校的公示屏上，还在播放着叛逃异能者木人、式守和冰璃的缉捕信息；这几个狡猾的地球文明背叛者至今仍下落不明。

上课铃优美的旋律敲响了——这进一步减弱了给夜航的战争的气息。他摘下耳机，默默进入上课的状态。这节是语文课——他非常喜欢他的语文老师：那是一位整洁正经的高个子男教师，他总能将一节节语文课讲得生动形象，寓教于乐。

“同学们，我们这节课要讲的话题是，‘遗忘’。”简单的寒暄过后，老师掏出了教案；不过他基本不往上面看，这是他授课的习惯。

“同学们，列宁曾说过，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然而也有人说，适时的遗忘也能够帮助我们从过往的束缚中解脱。这当然因为遗忘的对象不同。那在同学们看来，哪些东西是应当铭记——哪些东西又是值得忘却的呢？”

“历史是必须铭记的！”一位戴眼镜的同学率先回答道。

“很好。”老师赞同地点点头。

其次，同学们还回答了诸如“父母的恩情”、“朋友的羁绊”、“成长的痛苦与转折点”和“昨日的誓言”的答案。

接下来，是什么值得遗忘。

“痛苦值得遗忘。”一位身姿挺拔的同学举手回答道。

“所有苦痛吗？”老师引导性地追问道，“那和方才所说的铭记历史、铭记成长等不是相违背了吗？”

同学们一下子沉默了——大家都在思考。犹豫着，夜航慢慢举起了右手，“老师，我认为那些只能让人沉溺于无法改变过去也无益于未来的苦痛才是值得遗忘的。”

“嗯。”老师慢慢点头道，“说得很好。这些苦痛多思无益——但通过思考的难易程度你们也现了，这样的例子相比之下少之又少。当然，这是我的观点，你们大可以否定。接下来，你们需要根据刚才的思考写一篇具有辩证性的作文。”

大家的笔沙沙地动了起来。

夜航悄悄举起了手——老师立刻走了过来。夜航支支吾吾地，老师便明白了夜航的意思，马上将夜航叫出了教室。

“怎么了？”老师温柔地询问夜航道。

“老师，”夜航努力组织着语言道，“未知的事值得遗忘吗？”

“未知的事，”老师思考了一阵后微微一笑道，“怎么会遗忘呢？遗忘只是故去……”

“我知道，”夜航低垂着头道，“我指的就是故去之事——未知的过去，值得遗忘吗？”

“这样啊……”老师望着走廊尽头的窗户道，“夜航啊，对是否记忆起自己的过去，就要靠你自己决定了。”

“我自己……吗？”夜航感到内心汹涌，慢慢道，“可是我并不确定，那段经历属于哪一类苦痛……”

“既然经历了，那还是保持着经历的记忆为好。”老师顿了一下，紧接着道，“当然，这是我的观点，仅供参考。好啦好啦，多思无益，难道你现在的状态就不属于第二种苦痛吗？”老师微微一笑道，“去吧，先作文；没准思考的过程中你就豁然开朗了呢？”

“嗯。”夜航点点头走向教室，内心泛起一丝感激的涟漪。夜航也明白，要想回忆起过去，那块冰凉的玉佩没准就是通向遗忘之门的答案——只有对那块玉佩自己没有任何的记忆，那是唯一的线索。

可是，那又是一段怎样的经历呢？

为了避免自己现在这样无目的的思考，就要去回忆起遗忘的过去吗？回忆起来，自己一定会释然；可是万一那又是一段新的苦痛……

下课钟声敲响，胡瑶和龙吟趁夜航不注意围了上来。

“你这是怎么啦？”龙吟嬉笑着却难掩关心道，“怎么最近老是愁眉苦脸的？”

“是啊，”胡瑶关切地望着夜航道，“有什么难过的就说出来嘛。大家一起分担总比一个人默默承受好对吧？”

“你们，”夜航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道，“有没有感觉——遗忘了什么？”

“我……”胡瑶努力思考了一阵后慢慢答道，“是没有什么感觉啦……”

“诶，我倒是有一点感觉……”说实在的，龙吟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害怕夜航着急担心才这样回答。毕竟，多一个感同身受的人也能让夜航好受一些。

“那——”突然，夜航站了起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目光坚定道，“我要去寻找我的答案！”

灰色的世界，也有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