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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分手,你,从今以后不准再去找扶苏,听见没有。你们两个都是男人,总不成就这么混一辈子,还要不要娶妻生子了。明天你就去给我相亲,年底之前必须结婚。”咆哮过后的连城恶狠狠盯着秦飞扬,过了好一会儿,胸膛犹自剧烈起伏,显见是气得不轻。望着这样的养父,秦飞扬突地升起一股慨叹,养父是真的老了,虽然近十年未曾有过的暴怒震住了其他人,可在他眼里,看到的分明是一个一心祈求天伦之乐的暮年老人,再没了当年的虎虎雄风,展示在人前的,不过是颗寻常的父母之心。“干爹,”不忍破坏连城的期望,可思来想去,却终究舍不下那个看似倔强坚强,实则脆弱如孩童的恋人,秦飞扬满含歉意地抬头,“我对扶苏是认真的,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平静缓和的语气吐出坚定的心声,让一屋子人都如化石般僵住,孟标更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担忧的目光在连城和秦飞扬间来回徘徊。“你……”气昏头的连城抬起右手,颤巍巍地指着一派坦然的秦飞扬,一瞬间竟仿佛苍老了十岁不止,“好…好,没想到我养了十几年竟养出个白眼狼,你是不是以为我老了,治不住你了?,就敢这么放肆?”质问的最后,语调骤然拔高,犹如尖利的匕首划破沉闷的空气直刺秦飞扬五脏六腑。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犹如冻结了的空气让呼吸都变得沉闷难耐,寂静的过分的空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一下下打在跳动的神经上。秦飞扬忽地忆起生父去世时的场景,也是这样几欲窒息的压迫和疼痛,以为再也不会尝到的滋味隔了十六年的光阴再次袭来,来势汹汹的令他措手不及。不,他不想再一次经历失去的痛苦,挚爱之人,生离或死别,都同样的令人无法忍受……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绷直的线条让轮廓显得越发刚硬,压抑下欲脱口而出的粗语,秦飞扬冷眼扫视四角的保镖,四只举起的手上无一例外举着打开了保险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过来,杜绝一切反抗的可能。到底是老姜弥辣,不甘之余,秦飞扬打从心底叹出一声佩服,不是没有预料到养父这般手段,只是存了侥幸之心,误以为还有周旋余地,妄想用十几年父子之情搏上一搏,谁知毕竟比不过天生血脉,竟致落到毫无还手之力,事到如今,唯有自嘲一笑,但要拱手认输,还为时尚早。逡巡过一圈的视线返回到连城脸上,平静地抵上正喷射着滔天怒火的双眼,无声对视。“飞扬,别气你干爹了,赶紧认个错。”实在看不下去父子反目的剧目,孟标硬着头皮插进对峙的两人中间,“大哥,飞扬这是一时糊涂,教训一下也就是了,何必动这么大气,父子间有什么不好商量。”凝滞的空气打破了,缓缓地流动起来,瞅了老兄弟一眼,连城稍稍敛下凌厉狠辣的眼神,重新放松身体靠回椅背,等待秦飞扬开口认错。“干爹,我是你一手调教出来,咱爷俩这十几年称得上父子情深。还记得干妈和擎哥刚走的时候,您在灵堂上对道上的兄弟说,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儿子。且不说我爸和您过命的交情,就冲这句话,我把您当亲爹看,这么些年,有哪件事违过您的心意。您想杀谁,我第一个拔枪,您想退隐,我立刻带着兄弟们漂白,即便擎哥还活着,恐怕也不过如此吧!”秦飞扬不急不徐,将往事娓娓道来,说到动情处,连城阴沉的脸色亦见松动,高涨的怒气也渐渐平息,沉吟着点点头,“不错,你一向最得我心,几个干儿子,连同你擎哥在内,统共比不上你,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孝顺,要不然,就冲阿火讲的那些事,你以为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秦飞扬知道连城所言不虚,了然一笑,“阿火那些话有真有假,是我让他编了说给外人听的。起初扶苏和我在一起纯属阴差阳错,至于后来……确实是我逼他。”说到这里,秦飞扬带了些微犹疑,但随即抛却脑后,无视连城铁青面色,径自说了下去。“记得您以前总爱教训我,看中的东西万万不可放手,偷也好抢也罢,必得到手才行,免得日后后悔。扶苏这人,性子容貌万里挑一,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极品,我自然不肯错过,只得想尽办法拖他下水。比得上他的女人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我和扶苏相处到现在,再看不上别人,只想这么一直走下去,上不了岸了。”从未想到自己的教导竟至这样局面,连城好不懊悔,却无话可说,咬牙半晌,问:“这么说,你们是不肯分手了?”秦飞扬端坐良久,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已近十年未曾这样与人恳切交谈。江湖风波险,尔虞我诈太过频繁,往日连见了干爹都不忘戴上面具做人,如今竟似回到旧时少年,什么念头想法不管不顾一倾而出,竟是爽利无比,不由把仅剩的忐忑都统统摒弃,坦荡荡答道:“我与扶苏有过约定,决不弃他一人不顾,除非哪天他厌了,想离开,我决不阻拦,如若不然,他要一辈子,我陪他一辈子,只能他甩我,不能我负他。”黄昏时分,橘红色的夕阳仍在西山上留恋不去,挣扎着发出最后的余辉,不肯就此让位给夜幕的繁华。屋里昏黑一片,厚重的窗帘阻隔掉阳光的渗透,只从没有合严的缝隙中漏进几缕柔和的光芒。床上的人睡得香甜,浑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兀自做着好梦。“铃……”恼人的声响打破了宁静,急促不断的铃声把意识从深沉的梦境中一点点拖拽出来。蔺扶苏不耐烦地翻个身,紧闭着眼睛伸出手去摸索床头柜上的闹钟,“啪”地按掉停止键,脑袋旋即又埋进枕头,继续追寻梦中的欢乐时光。“铃铃铃”,铃声停顿了片刻,随即再次响起,蔺扶苏困扰地将空调被蒙到头上,试图阻隔住打扰睡眠的噪音,却无奈地发现没有丝毫作用,终于拼尽全身力气,撕扯开右眼的一条小缝,瞄向噪音发源地。床头的闹钟安分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声响,蔺扶苏困惑地把左眼也打开来一同搜寻,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一旁不停颤动的座机。拎起话筒贴到耳边,蔺扶苏犹自懒洋洋地开口:“喂?”“……”话筒彼端是令人疑惑的沉默,蔺扶苏等了一会儿,越发不耐起来,几乎以为这是一个恶作剧了,正要挂掉,耳边传来一个柔美的女声。“扶苏,我是妈妈。”仿佛当头淋下一桶冰水,蔺扶苏瞬间清醒过来。“扶苏,我知道你不想听到我的声音,求你不要挂断,我只说几句,好吗?”卢蔺幼薇的求恳有着说不出的哀婉,让蔺扶苏无法毫不在乎地拒绝,犹疑中听了下去。“扶苏,我知道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根本不配让你叫一声妈妈,也不可能求得你的原谅,但请你相信,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活在痛苦和自责中。当我确定你就是我儿子的那一刻,我多想能够补偿你……可是,太晚了,是吗?”黯哑的诉说中断在一片啜泣声中,蔺扶苏靠在床头,静静地听着迟到了三十年的忏悔,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落进耳中,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后又复平静。蔺扶苏一言不发,以无声的方式默认了卢蔺幼薇的疑问。长时间的等待,结果依然,卢蔺幼薇终归无望。“扶苏,我要走了,你弟弟的状况已经好转,我近日将带他返回台湾,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或许,对我而言,能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样子,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我逃避了做母亲的责任,却奢望孩子能不计前嫌的原谅,真的是很贪心,对不对?可恨我活了这么些年才明白,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会丢下你,如今想反悔也不能了……,我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不能成言的哽咽嘎然而止,“嘟嘟”的盲音提示另一端的电话已经挂断,蔺扶苏平静地放下话筒。荒谬的认亲终于告一段落,不管卢蔺幼薇以何种方式终结这段从未开始的母子关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突来的惊扰令睡意全无,再也没心思睡回笼觉,索性起来洗澡,双脚踩上地面,刚要站起,腰部传来一阵酸痛,立时便双腿发软跌坐回床上。扶着像是要断成两半的腰椎,蔺扶苏只恨得磨牙。禁欲后的放纵最是要命,更何况还是酒后乱性,再加上秦飞扬这个不知节制的色狼,没有精尽人亡还真算他命大。“王八蛋……”喃喃咒骂着令他浑身不适的始作俑者,蔺扶苏揉了好半晌,总算勉强撑着腰站了起来,一步一挪地走到落地窗前,“刷”的拉开窗帘,夕阳橘红色的余晖一涌而进,映出满室霞彩。没想到竟睡了整整一天,回头看看凌乱的床铺,蔺扶苏不自禁的脸上发烧,纵欲到凌晨的狂乱,现在想来都让人吃惊,从何时起,清心寡欲的他也开始沉迷于性爱的快乐了呢?!使劲晃晃逐渐开始发热的脑袋,蔺扶苏无意去探究内心深处的改变,他是外科医生,不是心理学家,没兴趣研究精神与肉体的互动作用,这样糊里糊涂轻松地度过每一天,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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