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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押置的牢房潮湿闷热不透风,且竟然无法听见繁华的桃园路的动静声响,被放出来时,她先上登三十四步台阶,有一个拐角,再行二十六步平路,然后有人开门,再下七步台阶,登车,再离开。
原来,醉川楼竟然有地下室!秦立公果然对她隐瞒了一手。将共党要犯关押在重新装修中的曾经日谍巢穴地下室,果然足够掩人耳目。难怪那日逛街时远观几名装修工人,总感觉他们动作生硬,有些不对劲,想来这些“工人”,是军统特工假扮。不过以秦立公的谨慎小心,泰半不会让他们知道机密,不过作外围警戒罢了。
回到“久违”的工作单位特校时,月上中天,已近深夜。
这近一步证实了温宁的判断,以醉川楼为关押地,用特校的人员和车辆,只能昼伏夜出。
她该如何将这一信息传递给组织?
今晚是无法将消息放到树洞里了。一来她根本没有传递消息的工具,二来半夜出行目标太大,容易被巡夜的行动队员发现。可是,就算明天将消息放了出去,捉蛇人罗绳短期内恐怕不会来,难道只能守株待兔地一味干等?
回到小院,院内悄然冷寂,不见半分灯火,月色清霜般铺洒地面,温宁抚摩渐生寒意的手臂。这条孤独之路,她得咬牙继续走下去。
行至房门前,刚拉开房门“吱呀”一声,对面东厢房的灯便亮了,小跑出来余南,上前一把拉住温宁的手,“小温,你,总算回来了……”
温宁见余南篷松着头发,只穿一身粗布睡衣睡裤,满脸欣喜,声音更带几分哽咽,不觉感动地回握她,诧声道:“怎么,你怎么知道……”
余南将温宁推攘入室,二人沿床而坐,压低声音道:“我可急坏了,落到罗一英那偏执狂的手里,你还不得掉几层皮!”随即见温宁衣裳破损,臂上有伤痕,眉心不由有怒火窜起,“这是什么,他们怎么对你了?”
“没事。”温宁随手提起薄毯搭在肩上,轻描淡写地说:“受了两鞭子,捡回一条命,有的赚。皮外伤。嗯,你看到罗一英了?”
余南并不放心,趋近细察,见果然是皮外伤,稍显放心,仍是心疼且气愤,“真不像话,乐……”抬头看温宁一眼,又转过话题,低语道:“那天晚上,我刚好从电讯组回小院,看到罗一英从你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满脸得意,当时就觉得奇怪。第二天发现你居然不见了,校长说你往重庆出差,我不大信,你办公桌上的水杯都没有带走。后来我悄悄去问陆姐,她支吾着混弄我。我就知道出事了,联想到那天何曼云让投诚的共党指认你,估计你又被设计了……”
温宁笑着敲一下余南的脑门,“行啊,你可真聪明!”
余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有你聪明,但也不是憨瓜,更讲义气。就是……”她躇踌片刻,又压低几分声音,“我为了跟你的义气,做了一件事,不晓得会不会被校长发现……”
温宁疑惑地看向她。
余南吐了下舌头,示意温宁附耳过来,说:“我缠得陆姐受不了,她悄悄告诉我,投诚共党盯住了你,所以校长打算严刑审讯你。我搞电讯的,本部的大情报我搞不到,特校的小情报我想弄还能没路?我找到那名设诚共党的信息,然后想办法通知韩铁锤,让他帮忙搞掂这件事。”
温宁大惊。她一直认为陷害她和给韩铁锤报讯的,是同一个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余南在设法救她!
余南的“义气”之举,大概在包括秦立公之类的所有人意料之外,搅混了一池春水。有心插柳结榆果,不但没能救她,反而更增秦立公的疑虑,不过,也正因为秦立公疑心大,越是直接的东西越不相信,思考问题喜欢来回推敲,如此几轮反转,又帮助她进一步摆脱了嫌疑。
余南见温宁默不出声,撒娇般双手扣着她的脖子,说:“喂,你主意多,赶紧想个法子,好歹我的办法把你捞出来了,你总不想眼睁睁看换我进去吧!”
温宁回过神,说:“不怕,有我在。咱们先把陷害我的人找出来!”她揽过余南的肩,在她耳畔低语几句,听到余南捂嘴直笑,“就你鬼主意多!”
温宁拉开被子,朝余南俏皮地眨了眨眼,“好好睡一觉,明天见!”
次日一大早,小院又一次闹得沸反盈天,原因是温宁突发惊呼:她的化妆镜不见了!
最早被惊呼叫醒的是要带学员出早操的罗一英,对于温宁重新回到小院内,她既诧异又懊恼,对于温宁叫嚷,她更加烦躁,张口正欲说话,却见温宁朝她诡异地挤了挤眼睛。她识时务地闭上嘴。她认为,这是秦立公的授意。
余南适时地第二个打开房门,站在温宁的身侧“关切地”问东问西,以作助手。
第三个出现的是何曼云,吵着了她的美容觉,她满脸怨气,嘴角却还能挂起笑容,开窗慵懒地梳着头发,慢悠悠地说:“温宁妹妹,出差回来了?昨晚回得晚,起得早,没睡好吧。没睡好也不好影响姐姐们休息啊,就丢一个化妆镜,多大点子事,也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
余南说:“什么小事?小温的化妆镜是金子做的!”
“唉哟。”何曼云眼皮都没抬一下,“金子就金子,谁没见过?这么闹,不就是疑心院子里出了贼,是不是要挨个房间搜,我倒是没问题,就问对面”她嘴角微勾,指向朱景中和蒋蓉蓉所居的西厢房,“别人依不依?”
“嘎啦”,西厢房应声而开。
朱景中半眯着眼睛打呵欠,朝温宁说:“就是出差前我退给你的那半搭子货?不是鎏金的吗?值不得几个钱,别闹了,大家散了睡觉。睡觉!”
蒋蓉蓉随后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叉腰嚷道:“别理会她!出差回来就搞事情,自从她来了咱们特校,就没消停过!没事还找事!”一边拉着朱景中往回走。
“等一下。”温宁叫住了这两口子,“我丢的化妆镜是纯金的。”
朱景中愣了愣,“这……捐赠物资中我退给你的,是鎏金的……”
“朱大哥,您别误会,您退给我的没错。”温宁含笑,“不过,我的化妆镜本就是一式两组搭配,纯金配的有留念价值,我存着没有上交。”
“原来如此。”朱景天点头,“我当初就觉得奇怪,哪有一半纯金一半鎏金……”
蒋蓉蓉插话,大声道:“温宁,别盯着我家老朱!瞧你这眼神,活像我家是贼窝。怎么,老朱是好赌,我家是穷,我家在这院子里最穷,穷得连孩子都生不起,一个个别狗眼看人低!”
“你生不起孩子,可不是穷的问题!”罗一英冷语。
何曼云捂嘴一笑。
蒋蓉蓉看在眼中,更加来气,回头指着朱景中骂道:“老朱,你能不能给我争气一点,看,人人都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你也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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