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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兮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下,然后又合上,没吭声,这齐云自从变了主子后,便无时不刻不在说天政帝的好话。&ldo;爷今早临出门前还让顾云海把那蜜饯铺子的门敲开给夫人买了蜜饯,就怕你怕药苦不肯喝,还仔仔细细吩咐了这药该什么时候喝,夫人又该吃些什么粥食,事无巨细都挨着吩咐了。奴婢可没见过爷对其他人这么上心的。&rdo;&ldo;嗯。&rdo;瞳兮若有似无的答了句,&ldo;爷是怎么发现我不在的?&rdo;&ldo;昨日夫人吩咐了不准奴婢打搅,中午的时候,奴婢给你送饭菜还见你在床上躺着,所以没留意,到晚膳爷回来时,让奴婢来唤你用饭,那惠娘见再蒙混不过去,才从实招了,奴婢一心急,便去回了爷。&rdo;齐云特别着重那个&ldo;你&rdo;字,瞳兮自然是明白原因的。瞳兮因着要出门又不想齐云跟着,就悄悄嘱咐了惠娘在床上躺着扮作自己。这下也算明白为何天政帝过了那么久才去救她。齐云开始回忆起昨日的一幕幕,现在都还有些后怕。&ldo;夫人不知道奴婢告诉爷夫人不在时,爷的脸色,就跟要吃了奴婢似的,吓得奴婢脚直哆嗦。&rdo;齐云只要一想着天政帝阴冷得仿佛寒冬腊月的眼神,就觉得害怕,真不敢想如果自己的主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还能不能见着明日的太阳,当时吓得猛地就哭了起来。瞳兮却是不信的,齐云素来平稳,遇着什么事都不慌不忙的,只当她在夸张。&ldo;镇里的船都出去了,爷当时就急了,让人把客栈的门板给拆了,带着人就往河谷去,还拿了金漆令牌给顾云海,让他从当地衙门调人,在下游一寸一寸地搜,自己带了个艄公就出去了,连斗笠都没顾得上戴。&rdo;齐云想着天政帝黑着脸,咬着字,让顾云海&ldo;一‐‐寸‐‐一‐‐寸&rdo;搜的时候,那神情大有如果搜不到,要让所有人陪葬的感觉。&ldo;他真这样?&rdo;瞳兮抬着头望了望齐云。&ldo;夫人,奴婢从没见过爷那般惊慌失措过,声音都在抖,好在你被救了回来。爷当时抱着你就不肯松手,还是大夫来了要给你看脚上的伤,他才放开的。你不知道你脚上的伤多瘆人,奴婢看着就直掉眼泪,爷给你撕开那伤口上的碎布时,都在发抖,可没见过他那样,奴婢觉得当时爷眼眶都红了。&rdo;齐云那是句句属实。可在瞳兮听来就是天方夜谭,但是心底却甜滋滋的,也不知在乐个什么劲儿。&ldo;我脚上的伤会不会……&rdo;她开始担心起以后的伤疤来。&ldo;那大夫被爷吓得连连保证,绝对不会留疤痕的。&rdo;齐云想着那大夫一把年纪了,还被天政帝吓得差点儿没趴在地上就好笑。&ldo;爷对夫人可真好,奴婢早晨进来的时候见爷只是靠在床上,脚根本不敢搭在床上,不就是怕碰着夫人的伤口了么。&rdo;瞳兮这才明白天政帝为何没上床睡觉,心里有些慌乱。这接下来的几日,瞳兮过得格外舒坦,脚上的伤换药,天政帝从不加收他人,都是他亲力亲为,瞳兮这才发现天政帝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那手上的力道刚刚好,不轻不重,比起以前齐云换起药来还要知轻知重一些,她只要微微皱皱眉,天政帝就会调整力道。到喝药的时候,天政帝如果不在,瞳兮总是喝得挺痛快,但只要他在,瞳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是做作一些,带着一丝嗲意地道:&ldo;苦。&rdo;看得齐云在一旁偷笑。只是天政帝此时总爱拧着眉,给她把蜜饯拿来,待她喝完药之后,亲手送到她唇边。这期间翠花还来看过瞳兮一次,一进来就贼兮兮地笑着,&ldo;伤好些了没有,有人疼应该好得很快吧?&rdo;瞳兮真是服气了翠花的口无遮拦,&ldo;骆先生没事吧?&rdo;&ldo;没事没事,他已经答应你家先生的邀请了。&rdo;翠花有些遗憾地道,因为天政帝的身份,所以把那些汉子什么的都改成了先生表示尊敬。瞳兮一愣,天政帝的心事总算是解决了,只是看翠花这般,她又有些不忍,怕进了官场人会变。&ldo;不说这些了,那么多人命就那样白白的流失掉,我看了也心惊,所以他答应出仕,我也是一百个支持,只是就怕人心思变。&rdo;翠花感叹道,&ldo;不过你看起来可没你说的那么惨,你家先生对你可不一般,那天你昏倒了,他抱着你就更受伤的野兽似的,不许任何人碰你。这几天也每日每夜的照顾你吧,齐云都给我说了,给你换毛巾降温,他都不肯假手他人。你要再努力努力,那啥一点儿,他迟早得匍匐在你石榴裙下。&rdo;瞳兮见翠花说得俗气,不由噗嗤一笑,什么匍匐不匍匐的,就算是,也该是她匍匐在他脚下。瞳兮和翠花又闲聊了一会儿,她才告辞离去,留下瞳兮思索,天政帝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住了七八日,瞳兮总算是能下地了,天政帝领着她站在高处,望着河谷的那片地,水退去后是一大片狼藉,比被北方铁骑践踏过的地方还要凄凉。还有不少人在原先的住处哭泣,哭得撕心裂肺,也有人在掘着淤泥下的尸首,瞳兮几乎不忍睁开眼睛。她是亲眼见到那些人沉入水里的。瞳兮见天政帝的眼睛带着莫名的内疚和怒意,便道:&ldo;爷这并不是你的错,这是天灾,只怪那几日上游连降暴雨。&rdo;&ldo;这哪里是什么天灾,这是人祸。&rdo;天政帝的声音冷得刺骨,&ldo;这些人越来越大胆了,挖洞决堤的事都干得出来,我要是不往这偏远方向走,他们便真能蒙混过去,我给他们的钱都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每年洪汛,就拆东墙补西墙,或者互相推诿,一心想着对方出了事,便能把自己的那点子猫腻掩了过去,真是越来越能耐了。&rdo;天政帝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地:&ldo;这都是因为私心,我有私心,所以才会放任他们坐大,到了如今无法无天的地步。&rdo;瞳兮哑然,这才明白这次河园镇附近遭此劫难,不过是上游有人挖洞,让那河堤决了口子。朝堂上,如今分为两派,一派是独孤氏,一派是万氏,那治河的官员大多出自这两大集团,瞳兮也不明白为何这几年里独孤氏和万氏的势力膨大了这许多,只想着两虎相争,目前还算安稳,并没琢磨出天政帝的意思来,也不明白他所说的放任是种什么样的私心。不过转念一想,这河源镇乃是三河汇流的地方,南河,锦河的河督分别出自两派,到洪泛的时候,只想着决堤泄洪,把那洪流往其他河引,只管着自己管辖的那片相安无事,这才出了这场大祸。天政帝搂了瞳兮的腰,&ldo;我不配身居其位。&rdo;半晌后转脸凝视着瞳兮,拉起她的手放在胸上,&ldo;如果那日……我真不敢想……&rdo;他虽说得没头没尾,但是瞳兮能听懂,只从没奢望过能从天政帝口里听得这般甜蜜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天政帝轻轻地为瞳兮理了理飞舞的鬓发,手忽然一顿,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然后便转头往山下看去,两人就那样默默的站着。皇瓜姻瞳兮被天政帝牵着手一前一后地缓缓往回走,走到镇子主街的时候,很多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只听得右边一个声音道,&ldo;李老三你还活着啊,不是见你被冲走了么?&rdo;那话虽不好听,但是声音里却含着喜悦。瞳兮转头一看便看到一个穿青布衫的男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上前,&ldo;俺李老三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冲下去的时候,被一棵树挡了,在上面呆了两天,差点儿没饿死,后来你猜怎么着,俺捡了一盒子鸭舌,这是老天爷不想收俺的命。知道不,天哪,俺这辈子都没吃过鸭舌,那简直就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rdo;李老三一脸得意,抬头望天,舌头舔着嘴巴,仿佛还在回味,就差没掉口水了。&ldo;哟,你福气可真不小,你今儿来镇上是来做什么?&rdo;那人又问。只见那李老三从身后解了个布囊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囊,捧出一个朱漆描金凤戏牡丹的圆盒来。众人一见,眼睛都直了,还没见过做工这么精细的漆盒,何况漆盒本身就是个昂贵物,有人就开始吼了,&ldo;李老三你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这盒子卖了可够你买几亩地了,还可以娶个媳妇,生他一大堆的儿子。&rdo;李老三也呵呵地傻笑起来。只瞳兮呆呆地看着,想不到自己不吃的鸭舌还能救一条人命,也没想到身边一个小小的漆盒就能让一个男人买上地,娶上老婆得到孩子,得来一辈子的幸福。&ldo;你这盒子怎么卖?&rdo;天政帝忽然开口,他大概也认出了那是瞳兮的东西。那李老三见天政帝一身贵气,赶紧说了价,&ldo;十,十两。&rdo;说得还挺心虚的,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天政帝爽快地付了钱,拿起盒子递给瞳兮。瞳兮抚摸着盒子,一下子就笑了开来,瞧得天政帝瞬间失神,那李老三就跟瞧着仙女似的,连银子都忘了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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