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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的内心一阵阵地揪紧,不祥的感觉如潮水般一阵阵涌现。终于,在彻底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打败之前,他又看见安化文推了推眼镜。
“听说过‘覆水难收’这个成语吧。谣言一旦产生,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成本去辟谣,所造成的影响都是无法被彻底扑灭的。从这个角度来说,再优秀的危机公关都无法完全修复沈星择的公众形象。而这……都只是因为你随口的一个谎言。”
陆离无言以对。
他突然回想起来,自己当初之所以反感安化文,不仅是因为安化文夹在他和沈星择之间处处作梗,更因为安化文永远都不会无的放矢。
据说混血儿总是格外聪明,而安化文的聪明不仅让他捧红了沈星择;也让他洞悉陆离的一切弱点。那种感觉就像是用指甲楔进陆离身上最隐秘的伤口,然后用力向外撕扯,直到鲜血淋漓。
如今的陆离也正在经历着这种撕扯——他心底里本就存在的愧疚感,在安化文轻描淡写的言语中被一次又一次放大。而放大的愧疚又演变成了责任感,让陆离明白自己绝不能够置身事外。
是的,维护沈星择已经成了他的一种责任。
恰恰就在陆离完成这种自我暗示的时候,安化文不紧不慢地抛出了真正的重点。
“流失的只能任其流失,辟谣止损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如何弥补这些损失。”
浑然不觉地,陆离的心情也跟着峰回路转。
“应该怎么补偿?”
“其实这并不容易。毕竟对于潜在粉丝的转化,我们的团队已经做得相当不错。”说到这里安化文顿了一顿,眼睛里忽然划过一道幽光。
“但是我们做不到的事,你或许可以做到。”
陆离打心底里不喜欢这种眼神,可是愧疚转化成的责任感却推搡着他,让他没有别的选择。
具体的策划,安化文交由安娜来进行讲解。这的确是一个极具“安氏风格”的方案,它就像是一个高档的机械手表:外表完美且惹人喜爱,处处凸显着人性化的设计;可内部却是一堆冰冷而复杂的机关。
在陆离看来,这个策划甚至是有点不择手段的——如果换成另一个具备较高道德水准的陌生人来看这份策划,那么他甚至可能会义愤填膺。因为它的核心关键人物不是沈星择、不是王若秋、也不是现在的陆离,而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可是陆离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为了帮助沈星择,为了弥补自己给母校带来的名誉上的损失,他必须执行安化文的这个计划。而且他有信心,能够让它发挥出比想象中更大的能量。
接下去的几小时里,三个人进行了详细的可行性探讨与执行分析。等结束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两位客人这才起身告辞,并且约定保持联络。
老小区里一到了晚上就黑灯瞎火,陆离执意要将两个人送到门口的大路上。三个人沿着樟树浓荫下的小路往外走,正当陆离绞尽脑汁想要打听沈星择的情况时,他听见安化文先开了口。
“我来自于一个有神论家庭。我的父亲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他经常教导我要心怀信仰,要相信神迹是可能存在的。陆离,你相信神迹吗?”
陆离微微摇头:“我很难相信自己没有亲眼见证过的东西。”
“是这样吗?”黑暗中传来安化文意味不明的轻笑声,“我还以为你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神迹的存在。看起来,我的直觉这次不太准了。”
“能够在车祸中生还,的确可能是某种神迹的体现吧。”
回避反而显得可疑,陆离故意扭曲了安化文的本意,并不失时机地提出要求:“我可以和沈星择通个电话吗?”
“很遗憾,不过恐怕现在他谁的电话也不会接。还有,恐怕你以后都不合适再担任他的助理了。”
知道这也是必然的结果,陆离唯有点头表示接受。
不长的林荫道很快就到了尽头。接送的车辆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临别之前,安化文拍拍陆离的肩膀,忽然说出了一句英语。
“wewillnotallsleep,butwewillallbechand”
陆离回去查了查网络,才稍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我们也许能够躲过长眠,但我们必须面对改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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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影艺考疑似舞弊”事件发酵到了第三天。中午十二点,社交网络正值热闹的时段,一个零关注零粉丝的小号,悄悄发布了一则视频。
视频全程只有一人入镜,那就是陆离。他穿着朴素但正式的衣衫,头发梳得规矩整齐,略显局促地站在一堵看起来半新不旧的粉白墙壁前。尽管眼睛微红、眼袋发黑,仍不难看出是一名翩翩美青年。
视频一开始,他首先对着镜头深鞠躬五秒钟,向中影、向沈星择,以及向所有关心这件事的网民表示歉意。
“一声简单的‘对不起’,并不能完全表达我此刻的悔恨。事情已经过了三天,直到现在我才站出来,这的确已经是太迟了。我所深爱的母校、我所仰慕的沈星择师兄、还有更多、更多牵挂着他们的人,都因为我的迟疑、我的怯懦和我的不坦诚,而正承受着无辜的伤害。”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低沉,但一字一句都准确清晰、音色清澈,立刻就能抓住人的耳朵。
“从前的我,曾经试图隐瞒一个秘密,却引发了一连串的恶果。如今的我已经明白,有时隐瞒也是一种伤害。所以我鼓起勇气站在这里,诚恳地请求各位网友,请你们听一听我心里,最真实的故事。”
他停顿下来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仿佛在心底里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睁开双目,坦荡地直视着镜头。
“我叫陆离。这个出自楚辞的名字,是出生时我父亲起的。我生活在海岭影城所在的小城镇里。我爸他没得早,我从小由妈妈一手带大。日子虽然不宽裕,但我们一直很乐观。尤其是寒暑假期,能够跟着妈妈去影城上班的日子,总能让我特别高兴。
“十六岁那年的春节,我开始在剧组打工赚钱。从端茶倒水到剧务场务全都干过。后来经验多了,也开始给演员当生活助理。十八岁的夏天,我遇到了那位大家所喜爱的陆离。在剧组里,他让我叫他陆哥。
“陆哥是一个很随和、很善良的人,他从来不对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摆架子。有空闲的时候,甚至乐意听我们讲讲自己的故事。他说,观察人类是他大学时期的基本功。陆哥真的很爱中影,爱他的母校,他会和我说早上出晨功的学生;说教学楼上的常青藤;说小剧场里的话剧……而当他说出这些的时候,眼睛里是亮闪闪的,好像有光。
“我曾经和陆哥说,如果我也能够考上中影就好了。可惜,以我那时的身体条件,这绝对是没有可能的。然而陆哥却鼓励我,叫我一定不要放弃。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只要努力,只要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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