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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年少轻狂一身武功卓然天成,自是不会惧怕严寒。如今被放他国,背井离乡一身残缺,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聂远之浑身都抑制不住的打着颤。
“将军,前方就到北国境内了。”
车夫停下了马车,按照两国协议规定,他只能送到这里了。
听见车夫的声音,远之抬手撩起马车前的帷幕。刺骨的寒风一下便扑面而来,他的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
“有劳老先生一路相送。还有,我不再是将军了,老先生无须多礼。”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递给那汉子。“先生快些回去吧,天寒地冻的,过会儿这雪又该更大了。”
那老车夫是常年生活在两国边界的住名,对这里的天气也颇为适应。只是若这雪再下
大雪,恐怕在这恶劣的天气中马儿也将会冻着走不了。
老车夫心中一阵激动,竟是红了双眼。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淡然的神色,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愤然与痛惜。
“将军,您在我们心里是永远的将军。我们都不会忘记将军为海青所作的一切。将军,若不嫌弃,就让老奴再送您一程吧!”
聂远之轻缓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两国协议为先,他便不能违反。否则,莫不是叫北国有了借口,落了口实。再者,他也不能让这位老者再陪自己折腾了。接下来的路,既然注定是他一人面对,那又何须再拖累他人。
“老先生请回吧,远之也该上路了。”他毅然转身,眼底所见尽是漫天白芒,然而跨出的步伐却坚定的在厚实的雪上烙下整齐的印痕。
身后,那位赶马的老人依然矗立在雪地中,身旁的马尔打着咯呼出热气,目光与老者一般平视着前方渐行渐远的挺立男子。
一步又一步,拢紧了披肩搓着冻僵的手。聂远之眯起眼,在风雪中打量着空旷的前方。这北国还真是地与人谐应,他仿佛可以预见,那北国蛮王琳琅瑜将会以何种方式来迎接他这海青来的伏臣。
又一阵劲风而过,身后突然传来车轮滚滚之声。聂远之一愣,想要回头叹看,却在下一刻突然拔足狂奔。
“低头!”
凛冽的风中,那嘶喊的声音隐约可闻。而后,一道白色的身影飞身扑向还未停下的马车。顿时,马儿的嘶鸣声响彻天际,沉重的车身倾倒在雪地中。而赶着马车的老汉,惊悸未定,但见扑在他身上之人渐渐被染红的白衣。
那天地间唯一的色调,终于染上了另一种美艳妖冶却刺目难耐的色泽。
“……老先生是否安好?”
聂远之勾起薄唇,维继着脸上的笑容。他脸色苍白,额头还渗出点点汗水,缓缓起身,扶起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老者。
“看来这车是无法再用,老先生是否善骑?幸好马匹没事。”
聂远之不动声色的拉过马儿,接着在老汉怔愣的目光中,将缰绳递进他手中,一拍马儿的背脊,轻声道:“带着你主人往回走,我知道你定不会迷路。”
那马儿听话的抬步,果真是往回头来时的路走。而那老汉,竟傻傻的被马儿带出几步路,才恍然回神拉住缰绳,站定身子。
他这才想起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种种,他听见将军的命令,躲过射向他的厉箭;他被将军推开所救,让将军受了伤……
“将军……”
“先生莫要再多说了,时辰不早,家中该是等候先生用饭的时辰了呢。”迎风而立,这一次他与老汉面对面,眼神坚定不容置疑:“该自己走的路,便该由自己去走。先生的一番心意,远之心领。不过远之不希望先生因为在下而有任何差池,还望先生见谅。”
这一刻,老汉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尚未被风雪吹干的泪,老汉翻身上马,再回望一眼,便策马扬鞭。
远了,更远了,直到消失于视线。
喟叹一声,聂远之回过身,不出意外的看见出现在地平线上整齐划一的列阵。嘴角的笑带上丝丝冷然,他扬起手握住那被折断的半截箭羽,紧了紧圈住的拳,利落的向外一拔。
几点艳红落地,印染了苍白大地,犹如雪中红梅,叫人心惊。
这箭上没有倒钩,只不过,他已不是昔日的身怀绝技的无敌将军,对于泊泊而流的血,他只能任由它们染红了心爱的狐裘披肩。
一声嘶鸣,马蹄阵阵。
近了,更近了,直到一双漆黑的皮靴闯入自己眼前。
失血过多,模糊的视线再次努力集中。这才发现,来着已经到了眼前,已经近了自己的身。
“啧啧,瞧瞧这是谁?本王要的分明是海青的无敌将军,威震四方的英勇战士。这么个兔儿爷般的病央子,算是海青送来伺候本王给本王提鞋擦背的吗?哈哈哈哈!”
男人在马上仰天大笑,狂妄不可一世的模样一如他外表的粗犷,周身的霸气浑然天成。这个男人,是天生的王者,也是北国三十六部中唯一遵从的王者——琳琅瑜邪。
鹰般锐利的眼危险的眯起,他自上而下俯视着眼前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怎么?有替人挡下一箭的勇气,却不敢与本王对视一眼吗?这似乎又与本王所知的无敌将军相去甚远呢。”翻身下马,高大的男人跨出两步便来到聂远之身前,他的视线落在那染血的肩头,嘴角的冷笑更深了几分。
“听说无敌将军十岁便熟记海青聂家所有武学典籍,十四岁便在战场立威。如此身怀绝技之人,似乎与本王现在所见又有所不同。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聂远之?”
轻佻的伸出手,用手中的长鞭抵住聂远之的下颚,带着三分劲力猛地抬起。琳琅瑜邪对上那双带着漠然的褐色眼瞳,突然之间感到心头一跳。他眯起眼,再次细细打量,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的确长得颇为俊俏。
“说,你到底是何人?”
没有厉声喝斥,没有强势
逼迫,只有那天生不容抗拒的威仪。
聂远之垂下双眸,错开了与之对视的视线。
“伏臣,远之。”
他已离开海青,他是聂远之,却也不再是聂远之。从今日起,他不再拥有聂之姓氏,因为聂家忠魂,不会有如他一般的丧家之犬。而他,也不配再姓聂,他不会让琳琅瑜邪的口中,以聂为姓来侮辱聂家人。
“噢?”琳琅瑜邪挑眉,颇为有趣的看着这明明已经失血过多,却还是倔强逞能的男人。或许就这一点,还与他记忆中的少年颇为相符。
“那么,你的确不是无敌将军了?我若没记错,无敌将军该是叫聂远之,而你说,你叫远之。你不姓聂?”
“伏臣远之,无所谓姓。北王要的人,确实是伏臣。”
“此话颇为矛盾,何解?”
远之只觉得头晕目眩,双唇也开始干涩的厉害。然而这一刻,他不能输,他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认输。所以,他挺直了腰板,依然与琳琅瑜相对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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