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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霄每次回寝宫都是先去探望两个小家伙,今天虽然心情异样,他依然径自走入东配殿,此时已近傍晚,孩子们却踪影全无。明霄刚刚皱起秀眉,双福就迎了上来,“鸾哥儿,太后娘娘派人来将小殿下们接走了,说是带他们看杂戏,奶娘和双喜他们都跟去了。”
明霄听了眉头舒展,他正要和景生谈谈衡锦和夏阳之行,关于大蜀的军政部署他也有了一些心得。
“景生,这次我……”明霄走入内寝,刚要开口,就见紧随其后的景生砰地一下推上了殿门,明霄心里一抖,以为他又要变身猛兽,明霄嘴角上翘,笑着回过头来,却蓦地愣住,只见景生眉头紧皱,脸上的神色异常严峻,“阿鸾,你在夏阳到底是和谁一起游河?”
这个问题像个烧红的铁块一直卡在景生的喉咙里,真是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现在回到他们的寝宫,他终于可以问个明白了。
明霄唇角勾起的那朵笑渐渐枯萎,他不置信地望着景生,看到的都是景生眼中的质疑和焦急,“你……你问什么?”
“我问你前两天和谁一起游河?”景生对明霄的反应很不满意,自从在殿廊上遇到小元,提起游河之事,景生的心里就像长了荆棘,将他刺激得坐立不安。
明霄的脸色暗了下来,唇角倔强的抿紧,原本想说的话全都被景生一拳揍入了心底,“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景生双眸微眯,双臂倏地抓住明霄,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入明霄的眼眸深处,“你是说你和夏阳知府程俊大人一起游河,还听他说起了西川的大渠?”
面对景生咄咄逼人的追问,明霄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坚决地抬起胳膊摆脱开景生的抓握,“你为什么要质疑我?”明霄原本就因为卫鸾生而心情郁闷,此时面对景生的不信任,他简直心如刀割。
“因为……”景生深吸口气,“因为我知道你在骗我,这些天程俊因父亲突患急病一直在江州老家,我昨天还收到他的奏报,江州与夏阳,一北一南,他怎么可能与你游河?”
明霄已隐隐猜到原委,没猜到的是景生竟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当面揭穿,明霄当时是因为小元在场而不方面告诉景生真相,此时被景生如此不留情面的质问,明霄情何以堪!他的脸色唰地变得煞白,背脊靠着厚重的殿门,明霄沉声问道:“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没和程俊一起游河又怎么样?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景生深知此时大局初定,表面看起来形势一派繁荣祥和,实则暗流汹涌,惊涛不断,各种不稳定因素都已蠢蠢欲动,景生深恐明霄会遭遇危险,若不是明霄反复坚持,他绝不愿明霄独自前往夏阳。景生本就焦虑不安,又隐含嫉妒,此时听到明霄强词夺理的问话,火气噌地在胸中点燃,“阿鸾,我是你的夫君,难道你不该和我实话实说吗?还是你确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明霄低吼,腾地离开倚靠着的檀木大门,一步步地逼着景生向后退去,“你……你说到底还是将我视为你的后宫,一个后君!”明霄的大脑中呼啸着旋起风暴,耳中更是嗡嗡作响,本来他对为帝还是为后并不看重,但一直以来作为南楚王太子的骄傲却不容他轻易服输,“——难言之隐?景生,你到底在暗示什么?”明霄感到从未有过的羞辱,他对撒谎已感到无奈,而这个不得已的谎言却被景生暗示得龌龊不堪。
“不,阿鸾,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景生看到明霄急怒攻心的神情,立刻觉得心慌意乱,“我就是很担心你的安危,我没有暗示什么,我想也许你当着亦袅不方便说。”
明霄听他情急之下又称小元为亦袅,不禁挑起双眉,杏眸大睁,“你明明是怀疑我,质问我,这是关心别人的态度吗?”明霄越想越觉得委屈,胸中暗藏的怒潮腾地翻涌而上,他狠狠地攥紧双拳,“你既然知道当着外人不方便说话,你又为何对我如此质疑?”
“亦袅是我表哥,他是我的至亲,他为了我曾……”景生猛地顿住,他从未和明霄发生过争执,心急火燎中已濒临失控,差点说出决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当年小元为了给景生报仇,曾深入南楚大兴宫色诱明霄的亲弟弟明皓,致使明皓染上了毒瘾,明皓虽多次加害景生,并最终被明霄刺杀,但小元与他的关系却是连明霄也从不知道的秘密。
“他为了你曾怎样?”明霄的声音里像掺了冰,心里却似着了火,烧得他眼前一片昏黑,“他是你的至亲!那我呢?你一声声地叫他亦袅,你难道忘了他假扮唐亦袅时的所作所为了,强逼你吃逍遥化功散,要看咱俩成人的活春宫,还要喂我吃水银将我制成肉胎塑像放到我明氏宗庙之中,这些,所有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自从明霄和景生历尽波折终成眷属后,他虽对景生与小元的关系无法释怀,但却从未将它端出来辩个是非分明,碍于卫太后和卫无殇,明霄对小元一直礼待友善,将这段恐怖的黑色记忆深埋于心底,谁也不曾提起。小元,成了他和景生之间最微妙的一个心结,还未解开,此时已越系越紧。
面对明霄近乎控诉的陈述,当年戴着金色面具的小元再次出现在景生的面前,此时回忆起他的一举一动,景生只觉无限悲凉,这个被无辜地卷入命运的齿轮,碾轧成齑粉的少年已引不起景生的丝毫愤恨,“阿鸾,我们可不可以不再谈论鸾生?我们今天争论的核心也不是他,而是……”景生试图心平气和地与明霄交谈,他发现此时的论点已经诡异地转换了方向。
明霄又踏前一步,盯视着景生,“……而是我骗了你,十分可疑地撒了个弥天大谎,这才是我们现在争论的核心,是吧?”
“呃……阿鸾……”景生简直头疼欲裂,好像太阳穴上有个大锤不停地敲打着他的神经,“今天这事很简单,你只要告诉我那天游河时船上之人是谁即可。”景生不明白如今简单明了的一件事怎么会演变为一场争执,他还从未与明霄发生过任何矛盾,此时真有点心神混乱了。
明霄感觉万分荒谬,他已出离愤怒,不怒反笑了,“原来兜来兜去还是要我向你汇报行踪,像个后宫嫔妃似的乖巧伶俐,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私人活动,我几时要求过你向我报告行迹?”
明霄说完不等景生回答就哗地一下推开殿门冲了出去,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双喜撞个满怀,双喜躲避不及,一跤向前跌去,正好撞上追出来的景生。
“哎哟……”双喜惊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膝盖,“陛下……”双喜见景生要奔向前去,立刻开口急叫,“陛下,鱼儿虫儿不知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上吐下泻,还有点发烧,太后让我来叫您去看看呢。”
——啊?景生刚要拔腿去追明霄,猛地听到双喜的回禀,立刻收住脚步,一旋身将双喜从地上拽起来,“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去看杂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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