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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筱曼出师不利,刚一出手就被6征铭化解得烟消云散。
当然,她不可能就此罢休。
接着,叶筱曼一双纤手极其灵活地打开了这只牛皮纸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平铺在桌上。
然后,她看着6征铭,没开口。
那是一叠约有十来张的照片,上面全是古代纺织品的残片,是关林在6征铭出差前寄给他的,随信一起的还有多份文物登记表格副本以及一封信,信的内容是与此次项目相关的一些不便当面谈及的情况,他都一一作了说明,为的就是不让6征铭白白南下跑一趟。
说起来这也是几天前的事了,6征铭对信封里的东西倒是记忆犹新,却不确定自己后来怎么处理的这些东西,所以他平静地拿起这叠照片简单翻了翻。
表格和信没夹在照片里面,他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再看照片的顺序。
是的,这叠照片是有排序的,这大概是6征铭干考古这行后养成的职业习惯,编号是他面对一切文物做出的第一反应,这一点极其重要,也极其有效。
他不知道叶筱曼有没有注意到照片的前后问题,其实每一张的后面除了有关林的写的标签,右下角还有6征铭注明的标号。
他翻看了一遍,现顺序是乱的,有几张被放在了最上面。
这是6征铭第一次现叶筱曼实质性纰漏,只不过他们俩对此的认知是不对等的,但如果想挥挥,那也不是不可以,他现在既有高度也有立场,叶筱曼在这一局里会比打羽毛球输得更惨,可他只把这件事在脑子里快过了一遍,然后就迅把它跳了过去。
“知道这些是什么吗?”他很轻松地把问题丢还给叶筱曼。
“你们不是在找绣工!”叶筱曼的语气还是温和的,就是眼神凌厉了些,完全无视6征铭抛出的问题。
“这话怎么说?”6征铭把照片重新放下,很宽容地看着叶筱曼。
“这里面有一多半是夹缬!”叶筱曼认为自己扔出了王炸。
确实,这时的6征铭没想到她竟然知道“夹缬”,虽然她读的是纺织中专,可他在s市时与蒋老师沟通过,他们学校的教学没有涉及过这方面的内容,像这种传统工艺多在民间,相关技术的收集和整理在八十年代都还没有完成,拿来上课是不现实的,而且老师里也没有这方面的专家,只有像博物院的丁研究员才有可能对此了解一二。
“你懂的不少嘛,看来后面的培训对你来说应该难度不大。”
“我不想参加什么培训,只需要你把找人的目的说清楚。”一急叶筱曼的口气又不正常了起来。
“修复丝织品文物,就是这目的。”6征铭避重就轻,但坚决不松口。
“那这么多夹缬的织物怎么解释?”叶筱曼终于有点着急了,指着照片,语气也厉害了起来。
“这么大规模的修复工作,涉及到夹缬也正常吧。”
“夹缬是有相应的工艺和技术的,像我这样的对此无能为力,难道你们找了绣工来就为了这几块绣片吗?”叶筱曼还是在“夹缬”的问题上打转,没弄明白6征铭的意图。
“你对夹缬的了解不少,怎么知道的?蒋老师告诉过我你们学校可没有开设过相关的课程,她本人也对此仅知道点皮毛,我和她谈这项技术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多开口。”6征铭希望以彼之矛攻其之盾,让叶筱曼不要再说下去了。
果然,叶筱曼顿时陷入语噎中,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描补这个自己脱口而出的漏洞。
“我,我妈妈告诉我的。”
6征铭没继续往下问,只是温和地看着她,很沉稳地坐在她身边,没有丝毫地咄咄逼人,也没有那种抓住了什么的惊喜,此刻那些搅在一处的如乱麻似的马脚似乎说完就结束了,他仍是照旧。
“既然你懂一点‘夹缬’,那么对这些上面的图纹也熟悉吗?像这种烟色地花卉纹,还有这种狩猎纹,还有,这个绿地仙人骑鹤的印花娟……”
6征铭马上把话题拉入到眼前这些具体的图纹和纺品中,无非是想把刚才的话翻篇,可叶筱曼在一阵短暂的慌乱之后马上恢复了冷静,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6征铭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知道那最终的结果。
“好了,你别岔开话题,我可以告诉你,就你现在照片上的这些绣片我不用培训就可以做修复,不,我怎么可能填补老祖宗的遗物,我的意思是,只要给我合适的工具我在这里就可以复原它们的原貌。”叶筱曼有种豁出去了的决绝。
6征铭这下真被将了一军,她怎么可能在不进入工作组的情况下个人修复这些绣品?!虽说这些照片上的不过是整个修复工程中的一小部分,可它们除了相关人员没有人会知道残缺图案的样貌!
这事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6征铭要彻底阻止叶筱曼,但他并没有动怒也没露出内心的焦灼,还是拿出工作时才有的冷静用打太极的方式把叶筱曼的冲动在言谈间化解地无影无踪:
“你想尽快进入工作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修复工作有修复工作的流程,我们都要遵守,我说过,这不是任何个人的活儿,它是大家的合作,咱们在这个工作组里千万不能逞一时之勇,因为这里面的责任不是个人能担得下来的。”
6征铭没有把握叶筱曼是否能听得懂自己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但他有把握的是只要她把自己之后的人生从来到a市那天开始算起,将之前的一切都一笔勾销,那么什么都不是问题。
当然叶筱曼听得半懂不懂,正要开口辩驳,房间门突然被适时地敲响,6征铭立马起身走到门前,顺势把叶筱曼挡在了自己身后,一只手还扶在叶筱曼的肩头,似在提醒她不要出声。
“6主任,明天下午几点去石碶岭?”
来的是住在楼下的一个秋天刚分到所里的大学生陈爽,6征铭这半年有时间就要带这样的新人去周边的工作点观摩学习,这应该是过年前的最后一次外出。
“吃完午饭就去,就不午休了。”
“好,那我回来告诉司机老宋在大门口等咱们?”
6征铭思索了一下交代道:“不用了,老宋明天家里有事,让他中午把车钥匙放传达室,我来开车。”
送走了陈爽,6征铭带上房门,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轻扶着叶筱曼的肩膀,而叶筱曼没有一丝抗拒,等他送走了同事就开始动手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巧了,明天这机会不错,你不是对我的工作很感兴趣吗?下午我来接你,带你去看看掘现场。”说着他很自然地接过了叶筱曼手里的东西。
而叶筱曼这时就在站在他面前,脑子里还是盘桓着她执意想要的答案,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其实,我特别怕你是为了那几块绣片才带我来a市,因为……”
6征铭看得出叶筱曼说到这个问题时情绪明显是有些激动的,话说了一半也不知何故再讲不下去,他此时几乎是本能地立刻放下了碗筷扶住叶筱曼安慰她道:
“我确实是为了工作才去的s市,但你不要把这个原因非得和自己联系到一块儿,这是两件事。”
话说到这份儿上,6征铭已经尽了全力,叶筱曼这时也终于获得了一些宽慰和希望,她不自觉地轻轻靠在6征铭的怀里,却在这最自然最放松最能拉近彼此的刹那轻声哽咽着呼喊道: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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