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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先帝定了辅国公谋逆的罪,收了太祖赐下的世袭罔替的丹书铁劵。辅国公父子六人在诏狱中畏罪自杀,先帝念及太祖,免了韩氏其余族人的死罪,流放他们至苦寒之地劳役。
“我希望哪怕不能活,他也能享安息。”
“夫人生前那般良善,积下的福分您没享到,肯定都是报在少爷身上了。少爷一定还活着,您信奴婢。为着与少爷相认的一天,您该好好活着。”
温朗氏见她去开箱拿药丸,嘴里都泛苦“等会你取十片金叶子,让奶兄去帮我好好打听一下邵关府邵家。”
“是。”
“莹然的胎不知怎么样了太医院里没有自己的人,还是不行。”一声叹息,无力又悠长,温朗氏敛起双目“好好的胎,四个月突然开始不宁。看来即便是上交了兵权,好似也没能让皇帝放下整颗心。”
莹然这胎,怕并非在计划之中。
“怎么会放心沐宁侯府掌悠然山大军近百年,在军中的威信,哪里是没有兵符就能消弭的”伴君如伴虎,一点不假。自沐侯夫人着小公子来看过小姐,她就打心眼里望着宫里沐贵妃好。
沐贵妃好了,沐宁侯府就是她家小小姐最后一重仰仗。
“是啊。”温朗氏深吸气,上回晨焕在时,她该撺掇两句的。要想消减皇帝疑心,晨焕最好在外自带个媳妇回去,万不能再娶高门了。若是可以,连官家女都不要碰。
河上荡了一夜,次日巳时正,船终于抵达邵关府城郊外花木码头。周如意娘家兄弟雇了马车,将云家一行送到邵家在城西的一处三进宅子里。梳洗后稍作休息,齐氏便催促往邵家老宅拜见。
一催,就是有谁身子不适,也得强打起精神。
云从芊夜里吐过一回,她没想到眩晕装装竟闹真的了,心里暗骂姓木的是个庸医。只骂归骂,还是翻出五两银子买来的那瓶药,倒一颗出来含嘴里。
缓了几个时辰,这才好受一点,门外就跟催着去投胎一样急切。她恼得鼓着腮,连翻白眼。往脸上刷了点胭脂,看不出病色,换了身鲜亮衣,佯作讪讪地出了房门。
“芊姐姐这身是新做的吧我都没见你穿过。”云从嫣梳了垂鬟分肖髻,一把子掺着五彩线编了松散的鱼骨,放在胸前。不止瞧着漂亮,还显娇憨。裙子也换成了蝴蝶戏水,真是没少捯饬。
“祖母给的料子做的。”云从芊嘴里嚼着脆梅“那会你不在家,不然肯定也能摊着两匹好料子。”守个太爷孝,就他们四房被拘得紧。
一行人到邵府,被门房告知,邵老夫人及三位太太都不在府中。盛装的齐氏立时就蔫了。不过没影响,本来云崇仁陪媳妇回门,也不用拜见主家。当然主家召见,那是贴金,得脸。
梁氏带着云从嫣回了娘家。齐氏蔫过之后去寻老姐妹了,云忠恒跟府里管事喝起了茶,只四房一家没去处。
“爹带你们往鲜满楼吃午饭。”云禾回头看了一眼邵氏的广亮大门,不无羡慕。这开在东南角上的广亮大门,是真气派。
此刻云崇青却在想,邵家老夫人去哪了会不会是去拜见温三夫人了温三夫人来了邵关府,住哪,什么时候离开
这些他无从得知,现在就静等着邵府老夫人的接见了。想来不会太久,不是明天就后天。连着两月的晨读背诵,他没在装样子,还有熊、栎两嬷嬷也非瞎子聋子。
如云崇青所料,隔了一天,瘦脸熊嬷嬷来了,传了邵老夫人的话,请云家人到府里见。
邵府老宅,五进五出占地得有十余亩。人家这个十余亩,不像云家宅地那样散落,而是一整座宅子。宅子里面什么样,七尺高墙围着,外头很难窥见。
云家这等身份肯定是不能走正门的,从北角上的一个小门入,跟着熊嬷嬷左拐右转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石子道。云崇青有心观赏,现邵家大宅里并不比他想象的富贵。
亭台楼阁,是应有尽有。花草树木也繁盛,只都是一些常见的。屋宇,青砖红瓦,年份久了透着几分古朴。单从眼见,邵府肯定是远不如红楼里描述的贾府那般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可不应该呀据他爹透露,自云家得自由身那天起,到现在,给了邵府有三十万两银。这还仅是云家,而云家在邵氏当年放出府的那群下人里,经营上只算中档。
何况大雍建国后,对朝廷官员营生上管得没那么严苛了。官员本人经不得商,但其家眷、族人是可以经营商铺的。
所以邵家是藏着银子,在面上装清贵,还是把银子撒去了别的地方云崇青在心里打个问,不再多思。
邵老夫人的寿宁堂今日格外热闹,不止三位太太陪着,两个姑娘也在,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子拱老夫人耳边说着悄悄话。听守门的婆子报云家人来了,戴着花开富贵额带的老夫人笑道“彩兰回来了,快请进来。”
嘴上是欢喜,眼里也透着光亮。只右手捻起戴在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指环,指甲盖顶血色都退了,可见用力不小。唇口微微抿起,嘴角自然上扬。
齐氏一入堂室,小碎步快走上前,咚一声跪下“彩兰给老夫人磕头了。”
缀在最后的云崇青还是头回见这阵仗,双眉微蹙,但还是跟着祖父、爹娘一道跪下了。不怪他们,是祖母先跪的。
“怎还这么多礼”老夫人坐在榻上是微微不动,朝着一旁伺候的老嬷嬷嗔怪道“你个老糊涂,还不快过来扶彩兰起身”
“是是是,是奴婢老眼昏花不中用了。”老嬷嬷上前扶齐彩兰。云忠恒与云麦、云禾几个成年男子起身退到一旁,俯站着。
齐氏又领着女眷和云崇青个小豆丁给三位太太请安。三位太太压根没拿云家当回事,连眼都没抬,便抬抬指让起了。轮到少爷小姐了,小少爷一脸戏谑地盯着云崇青,右手里抓着只鸡蛋大的玉蝉儿。
青翠欲滴,好玉色。云崇青眼睫下落,一只玉蝉儿露了富贵。
坐在堂室右侧的两位姑娘,自打云从芊进门那刻起,她们的目光几乎就没离开过。这会人给她们请安,更是好好打量了番。
云从芊深福礼,低眉垂眼,久久听不到“起”,便晓自己这容色让人不欢喜了。
长着一双丹凤眼的姑娘,右手拿杯盖轻轻磨着杯口“这就是芊姑娘吧祖母一点没夸大,真真是个美人儿,看得我都晃花了眼。”收回目光,瞥向右。“这茶有点凉了,麻烦芊姑娘去帮我换一杯。”
这就是祖母要的吗福礼在前的是她娘,云从芊没迟疑,起身去给邵家姑娘换茶。
堂室里的人没一个吭声拦一嘴。等换好的茶奉到邵家姑娘手里,在假寐的邵家老夫人才“醒”来,装模作样地训斥“你个精怪,又捉弄人,不得无礼。”
“祖母可别骂了。咱们以后是要长久相处的,琦儿总要先摸摸芊姑娘的性子。”丹凤眼姑娘邵琦娘说着就转过头来,喝了口云从芊奉的茶,夸赞道“是个好的。”
青哥儿说的还真不假,主母难伺候。云从芊心里头也不气,只觉好笑。邵家姑娘这还没成主母呢,就开始调教起房中人,未免也太心急了像是对温三爷平妻之位已十拿九稳。
“知道是个好的,那就好好相处。”邵老夫人抬手朝小哥儿招了招“你是崇青吧,过来给老身看看。姐弟两一个模子,长得真好,跟菩萨坐下的仙童似的。”
云崇青听话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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