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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桂巧与沃玉下了差回来,簟竹与年英早已过去孟良清跟前侍奉。簟竹先坐到床边去,摸了摸孟良清头上已不发烫了,稍放下些心。孟良清坐起来,咳嗽两声,簟竹与他捧茶喝,待年英引了底下丫鬟们过来漱洗穿衣。
因惦记着屋子里的事情,簟竹便早早推说回去取个身上的穗子戴,回过了孟良清。
年英也找着由头出来,拽了住簟竹:“姐姐管她们如何闹,这与姐姐没大相干的,凭得她们怎么处置了咱们再去,免得说姐姐事事要管,弯月最是个不服管教的,桂巧又是服侍过夫人的人,要闹架起来,咱们偏帮哪个都不是。”
“那你跟我出来做什么,回去伺候少爷岂不是好?”簟竹便道。
“就是出来向姐姐说这话,这就回去。”年英见簟竹不曾将她的话听进耳去,自去茶房取水。
那边院里早已吵将起来,弯月声音极大,行至门口簟竹便听见了。
“太太赏姐姐的东西那样多,多少稀罕物件,我们都没眼皮看见的,还来贪我这十两银,倒是好笑。眼下我是没个见证的人,待簟竹她们回来,我再与你理论。”沃玉上去扯她袖子,还没说得半句,就被弯月打开了手。
簟竹甫一进去,便被弯月拉着作证。
“昨儿晚上姐姐可是说了,她们正经的人都不在,要叫我等到今日再理论。眼下人也齐全,先不说怎么办,这锭子,是从桂巧那儿找出来的,姐姐先说是不是?”弯月扬着下巴,傲然望着桂巧,胸中有成竹,神色也添了得意。
沃玉局促地望着簟竹,结巴道:“簟竹姐姐……可看见了?”
桂巧并沃玉两个,下了值来连口水都没喝上,兼之孟良清折腾了一夜,都是着急上火眼带乌青的。那桂巧却半点没有露怯,走去向簟竹道:“这枚海棠式样的锭子,原本是夫人那里出来的,统共有八枚,是庚寅年间,赐给夫人的,一并赐下的还有十二枚如意纹金锭,是九两八分的例。”
听到此处,簟竹已隐约有些明白,怕是桂巧那里找出的那枚,竟极有可能是夫人也打赏了同式的银锭给她。簟竹便转去,向弯月摊手道:“银锭子拿来我看看。”
簟竹看了会,见那锭子底部,有极细一道寸长划痕,不细看压根看不出。便向弯月问:“你那锭子可是夫人赏的,绝无半点瑕疵?”
弯月冷笑道:“自然是,姐姐不曾听说乃是上赐之物,怎会有瑕疵?”
簟竹将锭子朝自己床上小桌上一放,在旁就坐,叫她们三个,细细看那锭子,一面说:“这枚底部有划痕,是桂巧上回整理妆奁时候磕到的,绝不是你的那枚。”
陡然间弯月张嘴难言,将银锭拿起看了看,果如簟竹所说,但心中犹自愤懑,一手撂了锭子,道:“昨儿晚上姐姐却不说此事,便是存了心要看我的笑话不成?”
沃玉连忙劝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咱们屋里三个人知道,谁还能出去说不成?”
弯月几欲咬碎一口银牙,气恼难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要说话,桂巧上来拉住她的手,“不怪妹妹要认错,那八枚海棠春锭都生得一样,便我也分不清的。”
弯月脸颊鼓胀,垂目不言。
“这枚锭子就拿出来咱们几个晚上好好吃壶酒,叫人上外头去买点好菜来,今儿一早爷的烧也退了,今晚叫底下人去看着,咱们姐妹们好好乐一乐。”桂巧说着,便叫人进来,打发了去置办东西,一应茶果点心能想到的都吩咐了。
弯月这才别扭地朝桂巧道歉:“得罪姐姐了,别与我这等眼皮子没长全的计较。”
“就是。”簟竹懒懒朝榻上一歪,从枕下摸索出来一锭碎银,戥过了八两三分,招手叫小厮过来。
“拿这个去。”又取过海棠春锭仍还给桂巧,笑道:“这么好的样式,又是赐下来的,无端端拿这个去买东西,才是折损了它。”转头数落弯月,“你那枚指不定叫猫儿狗儿掏了去,或是自己玩闹弄丢了也未可知,下回再要毛躁,我可要回了太太去,给你挪出去。少爷这里,图的是个雅静,养病是最好。你这里闹了,我在外头就听到了,倘或什么时候叫底下人听见出去乱嚼舌根,少爷听了要添心病,又怕你们真的相交不好,才要闹出病来。那时纵你有一万个银锭子,也买不回你一条小命!”
弯月嘴巴一瘪,没等她说出什么好话来,簟竹便捏住她的嘴,左右轻轻拿手一刮,向另两个玩笑道:“真要什么时候缝了她的嘴才好,咱们耳根就清静了。”
桂巧笑了笑,没再言语。沃玉见都好了,自也去向里卧着了,两个下值回来的都躺下了,簟竹叫弯月一齐出去上值,出了门将门掩上,见弯月张嘴,她连忙摆手。
直走过了两道门,到了僻静的所在,一丛竹林掩着二人身形,簟竹才训道:“无端端你惹她做什么?便真是她拿了你那十两银子也不该计较,也怪我昨晚上实在困得狠,没向你说这个缘故。”
“什么缘故?她又不是什么主子,便就吵了或打了骂了,左不过夫人叫我去说一顿也就是了。”弯月不以为然道。
“她从前也是官宦人家小姐,也是阮家旁支的,父亲犯了事,人才被夫人接过来。打发过来就是夫人的眼睛耳朵,你惹了她,便随意向夫人告你一状,就够你喝三五年的浑酒!”簟竹向后望了眼,叹出口气,摸了摸弯月的脸,问她:“无事罢?方才打重了么?”
“你那点力气,比猫挠尚且不如。”弯月只笑了一回,便又蹙眉了,“可我实在不服气,看不惯她,时时按捺不住总想给她点教训。”
“不是我念你,你心气也未免太高,那桂巧不过得罪了你一回,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她吩咐你怎样怎样,又没有半点错,平日我们四个处着,也未必不就是你让我帮个忙,我叫你做个什么,哪就惹到了你。你要惹她你自己惹去,别连累了大家,夫人的厉害你是没有见识过,东边那片园子,种的杜鹃芍药,你道是怎么它们竟比旁的园子里开得好那样多,就算是宫里的芍药,也未见得开那样繁,比牡丹都没有比不过的。”簟竹有心吓她,放低了声音,阴森森地觑弯月一眼。
“那也不过是咱们侯府地气好。”弯月悠然捋着手帕。
“你挑个三更天,阴气最重时候,去那里看一看,要看不见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就算我骗了你,我出十两银子请你吃酒。”话音一落,簟竹一扭身,竟就走了。弯月心头发麻,忙忙跟上去,拽着簟竹胳膊,依偎在一起,及至到了孟良清那里,才稍定了神,接连几日差事都当得提心吊胆。
几日里阮淑姵便登门去看沈寒香,门房接到通传进去报给徐氏,徐氏还在床上卧着,时才卯正,听得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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