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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胆寒的人们（第1页）

马安立面无表情地听完探子的回报后，挥手示意探子继续返回战场注意动向。探子惊愕地抬起头颅，与马安立对视一眼后立刻惊恐地低下头，喉结微微颤抖地说道：“大人，二队与六队那边人员已经折损大半，是否…是否派人增援？”

探子将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在马安立冰冷的眼神下身体不自觉地微微抽搐，此刻他才意识到几案前坐着的这位大人，内心如同深渊般不可揣度。

马安立并不介意将这名使唤得顺手的探子投入残酷的战场中，如果他再提出这种越界的请求。不过他今夜有些疲惫，没想到二队与六队那边的修行者竟然如此难缠，以一人之力拖垮他两队的人马。最初他愤怒于对方的狂妄态度，妄想一人一剑挑衅自已的实力，令他想要立刻将对方诛杀。

但是威名与主动权又或者是敌人的恐惧，都是由刀与剑搏杀出来的。此刻马安立坐在遥远的中央营帐内，他仍然感到脊背传来的冷意。在极短的时间内，折损了他近乎一队的人马，战斗的血腥与惨烈可以窥见一斑。

但是他今夜的目的不在于杀死柳林林，他在黑夜中等待，如同浮在浅水的毒蛇，致命的毒素要注入最重要的目标体内。

几案上平铺着两幅画，一张孩童的脸，一张是少年的脸。

马安立的脸被烛光照亮一半，阴沉的神色埋藏着他内心的思虑，他突然停住在几案上敲打的手指，说道：“传令，二队六队剩余人马保持戒备，放那个人进入的围线。”

……

……

柳林林的身体倚靠着一棵粗壮的大树，望着脚下躺着横七竖八的十几具尸体，皱着眉头低声自语道：“真是难杀。”

他身体中的每一寸血肉经过两颗纳灵丹的补充，灵气填满经脉，已经暂时不用考虑过度消耗的问题。但是正如他所羡慕苏执的身体强悍，此刻他的身体处于强行支撑的状态。一旦强撑的意志松弛下来，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无法动弹任人宰割。

围守在最前排的流寇听见他先前嘴里低低的呢喃，脸上的暴怒终于忍不住倾泻出来，但也只是无能的狂怒：“兄弟们，他坚持不住了，大家一起上前杀了他。”

柳林林的眼皮微微抬起，在密集的人群中寻找声音的来源。在这简单的眼神扫视下，所有的流寇齐齐后退一步，脸上有惊惧有愤怒以及无法做出决断的犹豫。

今夜已经牺牲太多人，才将眼前这名修行者拖入强撑伤势局面。但是他们已经被柳林林杀到胆寒，对他们而言更可悲的事情在于，这名修行者极有可能只是杀人杀到疲惫，才会依靠在树旁休息。

可明知有这种可能，在亲眼看见数十名朝夕相处的人在今夜被无情的飞剑杀死时，他们哪怕为了保全父母妻儿，也在此刻产生了普通人的人性犹豫。

柳林林擦掉眉间滑淌的细微血迹，回想起幼时经历的许多事情，对流寇的恨意浓烈得今夜的血水根本无法洗掉分毫。他用剑尖指向在场的流寇，微笑着发出的声音却冷得像腊月寒冬的风，他缓缓说道：“今夜我会杀掉你们每一个人。”

但是说罢，他的嘴角就溢出一缕猩红的鲜血，发带在战斗中已经断开，披落的发梢粘着渐渐凝固的暗红，这幅画面在流寇眼中显得极为恐怖。如果流寇在世人眼中被称为无耻与狡猾，那么眼前这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在他们眼中，可以说是他们所遭遇过的最凶残冷血的人。

柳林林表露的一切在流寇眼里，就像是油尽灯枯的疯狂之人。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恐怖的修行者在垂死之际，被拉作死亡路上的垫背，他们无法断定柳林林口中的杀绝是一句真话还是假话，更不敢去判断。

柳林林等了很久，所有的流寇都沉寂着，举着盾牌死死地戒备在他身前。

他用力推了一把树干，顺势站直身体，微小的动作在流寇眼里却如同死亡的信号，顿时引起他们的一阵骚动。柳林林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因为他走起路来，步履有些踉跄。仅仅是轻微的移动就引起了咽喉的不适，接着便咳嗽起来。

他没有认真计数，也许是七十人，也许是八十人死在这片密林和身后的旷野中。每走几步路，就会绊到流寇的尸体。

他的眼皮很沉重，身体的本能不断地想要合上眼睛。没有听见苏执闯营的动静，所以他心有不甘，不允许自已在这里停留。

脚步很慢，他移动一步，流寇的包围圈就移动一分。这个画面更像是对某个大人物的守护，用人墙来保护中间的人周全。

此刻所有人都形成一种默契，任由柳林林拖着残躯向围困的山头走去，但终归会有人抱着尝试的想法，如果得手，从此人生一路坦途。

有三名流寇眼神暗中交流后，从三个方向同时举起手中的弓箭，妄图封死柳林林的退路将他击杀。但在他们举平弓箭的瞬间，柳林林单手捏出一个复杂的手印。他体内的灵气在手心凝聚出一道不成形的剑影后，随着他一掌打出，剑影如同宽阔江面上打着水漂的石头，在人群中轻点三次，就已轻描淡写地击杀三名动手的流寇。

在此刻仅剩的三四十名流寇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峰，在这一小个包围圈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如夏雨点点。

那名传令的探子找到六队的队长，在他耳旁语速极快地传达了马安立的命令后，转身上马离去。

柳林林冷眼看着这个画面，任由流寇的去留。

无论如何他已经没有能力留住在场的流寇了，否则他不会留一个活口。如果流寇执意要与他不死不休，那也只能殊死一战。

令他意外的是，一条消息在流寇的人群中口口相传，直到最后一名流寇的眉头渐渐打开。于是包围柳林林的人墙也打开一道口子，朝着山头那个方向。

柳林林看着渐渐后退的流寇，依旧对整个山头形成合围的态势。残余的流寇越退越远，直至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