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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第1页）

泉岚红着脸，继续说道：“多谢师叔祖，还有仙子，多谢你们救了我。”

宁可依然颔首回应。小扇打着哈哈，扬手一挥：“见义勇为罢了，不客气。”她一双杏眼左右流转，觉得有点意思。自己作为受害者原谅了泉岚，这小姑娘倒要先谢宁可……

不过，宁可完全没意识有何问题。他见过太多泉岚这种满眼崇拜的后辈，又径直说道：“师尊要亲自追查偷灯贼。你听过两次那厮说话，他想问你更多细节。”

“好，”小扇站起身，又看向泉岚，“你先休息，我去回禀仙尊。”

“啊，好。”泉岚抿了抿唇，再没做声。

从引云峰山脚的弟子寝院，到峰顶有固定的传送法阵。小扇跟着宁可走在石板路上，抱着双手陷入思索：“梳理一遍劫命灯失窃的线索，其实清晰了不少。那厮从南斗六司盗灯，再让先妖帝亲自点灯，待其渡劫时熄灭灯火，妖帝便灰飞烟灭。之前，你让危沉查到先妖帝在渡劫前，见过白觅、啸炎、婂嫣、玄鹄和瑚珠。所以，他们五个嫌疑最大。”

“神秘人找虺黎学控灵术，许是为了让先妖帝亲自点灯。”宁可与她并肩走着，亦在思索，“神秘人那时找虺黎合作，白觅已被我重伤，躺在崖宫，不可能装扮成那样去初夷城。所以，白觅可以排除。”

然而识海搜魂时，神秘人脱

下兜帽，露出了真容。小扇蹙起眉，微微摇头：“婂嫣……我想不通她的动机，为何要杀白虎。狐族对祭祀令并不反感啊，还过节呢。而且，神秘人无论干什么都躲在幕后，哪会这么容易就露出真容？”

“不一定是婂嫣。”宁可毫不犹豫接话，“吃药、幻术，很多办法都能幻形。不排除是嫌犯为隐藏自己，同时为取得虺黎的信任，变成了婂嫣。”

说话间，他们已通过法阵来到山顶附近，离祖师寝居还有一段路。

小扇抱手缓缓踱步，手指在臂上来回敲打。她忽然一个激灵：“神秘人为什么知道白觅被控灵了？虺黎和白觅明明是私下单独见面。”

宁可明白她的意思：“嫌犯很清楚白觅的行踪，说明与白觅很亲近。”

小扇抬高声音：“说不定就是白觅身边人！”

宁可双眼微眯：“那时啸炎负责崖宫守卫，玄鹄是白觅护卫，瑚珠是他常在一起的玩伴，都可能知道。”

听到玄鹄这名，小扇微微一怔，从浩如烟海的记忆里，翻出与他相处的短短几面。一千多年前，他还是一个消瘦清隽的翎妖少年。如今物是人非，他们的身份也天差地别了。她甩甩头抛开遐思，继续梳理线索：“当时婂嫣是三护法，有可能知道吗？”

宁可想了想：“妖帝任命三名护法，一般来说，大护法镇守最西山，二护法守卫崖宫，三护法在妖界行走。比起他们三

个，婂嫣知道的可能性更低。”

“所以虺黎所见的婂嫣，极可能是假冒的！”小扇撇了撇嘴，吁了口气，“但还得从婂嫣开始查。无论是不是，总得有个结论才好排除。”

说到这里，他们已走到祖师寝居门外，忽听院里传出吵嚷声。

“祖师绝不能去妖界！”声音隔着院墙都如此震耳，不用说，定是脾气火爆的徐长老，“由宁可去探查即可！”

院里安静下来，应是容引在说话。他说话一贯沉静淡漠，在院外自然听不到。片刻后，徐长老的大嗓门再次响起：“那也不行。祖师若执意要去，请容我一起随行。”

小扇当即拉住宁可衣袖，心照不宣地与他对视一眼。难道，东雾谷长老其实都知道祖师和狐主那段孽缘，生怕再节外生枝，乱了祖师的修行？她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等他们说完再进，我可不想被徐长老的火气波及。”

说罢，她一把拉起宁可，轻手轻脚地沿寝居外墙绕行，朝后山崖走去。

他们来到悬崖边，抬眼便见层峦叠嶂，林海苍茫。视野尽头，山峦曲线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湿润的山风拂过，小扇深吸一口气：“我就是在这长大的。这风景我都看了千万年，怎么还没看腻呢。”

顺着她的目光，宁可将远山林海收入眼底，漏出遗憾神色：“可惜我长大的地方不是什么好风景，没法带你看。”他又转头看她，“不过，

我第一次遇到的好风景，是与你一起看到的。”

小扇顿起好奇。她弯眼笑起来，将风吹乱的鬓发别在耳后：“是什么？”

宁可卓然玉立，衣袖翩飞，当真如神仙下凡一般。他偏头想了会，说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答案：“遇到你的第二日清晨，在迷障树林里，我刚准备走，你过来叫住我，说不要踩地上的小黄花。我才看到，脚边草地上一夜间开了许多小黄花，很好看。”

“我确实不喜欢踩坏草木……”小扇仔细回想，似乎是有这么件事。但她不太明白，“不过那种野花到处都能见到，你还记这么久啊。”

宁可摇头，看向远山的目光盈满沧桑：“自那之前，我只顾活着。那是我第一次低头，看到脚边的风景。”

小扇微微愣住。

从第一次遇见时她就知道，宁可很强。尚在少年时，就没有妖族能杀他。后来她知道，他一路长大，其实过得很辛苦。他独来独往，但其实渴望找到亲族。他寡言冷峻，但其实把她所需所求默默记下。

他从小被当成妖兽关在秘境里，被仙门弟子轮番屠杀，却也没有怨恨人类。自己进入仙门后没想过如何报复，而是在力图避免，同门与妖兽的互相杀戮。

他说无法消除凶煞之气，将会彻底变成嗜杀的凶兽，却也在拼命克制，抵抗这股天性。

他从小独自生存，父母从未给予任何照顾。按理说，他不需要承担

什么责任。但妖界大乱时，他仍临危受命，出色地完成平乱。成为大护法后，更尽心尽力守护最西山。

以前的她还不太清楚，自她重生在南斗六司，又随上神下凡在人间游历过十几年，便知晓了四神的传说。他们诞于星宿，下凡镇守四方，扛起守护之责。白虎亦以身躯收取煞气，以止天下杀伐，最终成为凶神。

他是白虎，就算再狠戾凶煞，仍天生拥有一颗属于神明的，对苍生的悲悯之心。

宁可继续说道：“逐星台上失散后，我到处找你，去了许多妖族地界。那五百年里，我又见到了很多好风景。每见一处我就想，你一定也喜欢，如果能和你一起看到就好了。”

小扇渐渐听得出神：“我确实是很喜欢看的……”

“久而久之我便想，”宁可转眸看向小扇，抬手轻触她的脸颊，“这样好的山林，你每次融魂都会问它。这样好的风景，你连野花都舍不得踩坏。我定要护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