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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山苍翠之中,他默然转身,向来时路走去。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直到被四处乱跑的孩童撞了个趔趄,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记忆中的破庙与如今香火鼎盛的禅寺依稀重叠,他记起来了,他曾在此处停留过一段时间,栖身于破庙之中。
印象里的村镇成了规模稍大的城郭,而多数
人依然笃信,这世间有神佛庇佑。
这一次,闻既白没再戳破虚无缥缈的信仰,而是用身上不多的银钱,在庙外支了个卦摊。
天知道他想这样做已经想了多久,这种动动嘴皮就能收钱的日子,简直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
香客们以为他与禅寺是一家的,他便顺水推舟地默认下来,生意也还不错。每逢初一十五进香的时候,算卦的人会尤其多。
他告诫自己,等盘缠攒够,一定上路。
可还没过两月,当有人携着病重的幼童来烧香拜佛,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他摊上求卦时,闻既白便忍不住了。
“不去寻医治病,成天求神拜佛,又有什么用处!”
他先用随身的丹药将幼童的一口气吊住,又唰唰动笔,挥毫泼墨写下一张方子,拍到那人怀里。
“按方抓药,五日见效。”
那人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或许是病急乱投医,还真就拿着药方离开了。
再见之时,幼童已经活蹦乱跳,那人付了几倍于卦金的诊金,还特地带了谢礼。
闻既白假意推辞了几句,正打算全盘收下,那人仔细瞧着他的面容,突然开口。
“从前……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恩公?”
闻既白心中一凛,却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再次抬头看他时,仍旧是笑容可掬的。
“……是么?可我本就四海为家,前些日子路过此地,甚觉有缘,这才停了下来,打算过一段安生日子。”
他
答得如此坦然,全无破绽,倒是让对方不好意思起来。
“恩公风姿不俗,应当是小人看岔了……但经此一事,却让我真心实意地觉得,信佛不如信您。”
“都说天佑世人,可谁又知道,这庇佑何时能降临到自己身上?无非世人自我安慰的妄语罢了。”
闻既白听着这番言语,又有一瞬的恍惚。
原来当年追打他的小乞儿,竟然已经成了四岁孩子的爹爹。
他摸着曾被石子打破的额角,那里早已痊愈,甚至没留下一丝疤痕。
他并不后悔救人,只是闻言轻笑一声。
“你不必如此唤我恩公,不过萍水相逢,举手之劳罢了。”
话虽如此,闻既白已经打算离开这地界了,他既然已经露了医术,只怕往后会麻烦事不断。
偏偏他这个人,最怕麻烦。
只是他的名声一日比一日要更响亮,传遍了十里八乡,到头来却是走不成了。
他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心肠太软,一边又无法拒绝那些眼巴巴排着队来看病的乡民。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厌恶人类了。
回春堂就这样在一片热闹中开起来了,人们一开始怯生生的尊称他“闻大仙”,大概还是考虑到了他本职是个算卦的。
闻既白实在受不了,听得连连摆手,直到改成了“闻大夫”,才觉得顺耳多了。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他又收养了三个孩子,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两男一女,与他感情
甚笃。
大郎继承了他的医术,二郎继承了他的相术,三娘什么也不必学,每日粘着她的两个师兄。
闻既白对她很是宠爱,想来三娘与落落的两个孩子,应当也差不多大了……
他正出着神,就见三娘跑过来,扯着他的裤腿,指着不远处让他看。
“师父,师兄们又打起来啦!”
他只好把人双双拎到面前,询问了一圈缘由。
大郎道:“今日三妹明明是要随我去抓药的,二弟横插一杠子要把人带走,还讲不讲理了?”
二郎道:“三妹说了,就愿意陪我上街呢,我还会给她买糖人吃。”
闻既白却没打算板起脸教训他们,而是笑眯眯的。
“继续打吧,分出胜负为止。”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没再继续,毕竟师父的脑回路,他们也不懂。
他们走远了,闻既白又把三娘抱坐在腿上,问她:“三娘心里喜欢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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