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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毫无拿腔作态的温和。
也许是在宫中呆久了,沉沉想,她已经习惯,所有的好背后都应是“有所求”。
如小德子对她,如魏骁对她……也许,也如她对魏弃。
但昭妃待她如此亲厚,又能有何所求呢?
她不过是罪臣女眷,论身份,比不过堂姐;
是朝华宫中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宫人们甚至在背后打赌她能熬过多久,何时才会死在魏弃手里,草席一裹、丢出宫去。
……还是说,昭妃也像那天指使堂姐来哄自己下毒的魏骁那样,想对魏弃下手?
想到这里。
纵然面对难得的一桌美酒佳肴,沉沉也不由吃得战战兢兢。
昭妃似也看出她的不自在,摆手让人撤了午膳。
结果,沉沉才刚松口气,扭头便见荃华姑姑又在昭妃的示意下,捧出一盘金玉首饰。
饶是她没见过多少世面,也知这首饰绝非她一个宫女所能肖想,当下不解其意,惶恐地又要跪下。
“膝盖不疼么?”昭妃却温吞问她。
沉沉一愣,下意识点了点头——立刻又疯狂摇头:“不疼、不疼,娘娘,奴婢……”
“说了不必,就是不必,”赵为昭道,“本宫拿来给你挑,你就挑。”
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沉沉空落落的耳垂上,又道:“多挑两对,换着戴。你正是好年纪,这般素净做什么?”
......
小宫女得了赏赐,诚惶诚恐地退下。
昭妃目送她背影远去,原本斜倚在美人榻上的身子却倏然倾倒,右手撑颊,眉头紧蹙,左手不住揉按着太阳穴。
荃华见状,忙放下手中托盘上前,为昭妃轻捏肩膀。
自赵为昭入宫至今,便是她侍奉在旁。
主仆二十年,她鲜少见到自家主子这般愁惘的神情,忍不住小声发问:“娘娘,这丫头……不得娘娘的心?”
赵为昭沉默片刻,摇头道:“不,她是个好女子。本宫只是,有些后悔。”
“后悔?”荃华一脸不解。
按说这是娘娘第一次见着这丫头,两人从无渊源,悔从何来?
赵为昭却不再说话了。
她闭了眼睛,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熟悉清瘦的身影。
*
一切都源于一场怪梦。
可分明是梦,两眼所见、两耳所闻,却都再真实不过,让人难免恍惚:究竟是庄周梦蝶,抑或蝶梦庄周?
梦里的女子,与她方才见过的少女有八九分相似,却做妇人打扮,坐下首,垂眉顺眼听她问话。
可她还没同人说上几句,本该身在军营的三郎却忽的撩帘而入,一路进了内殿。
似替人壮胆般,他径直护在了那女子身旁,而后轻轻握住了女子的手。
小言安慰片刻,方才抬头看她,道:“母妃勿要为难我家新妇。”
三郎爱着这女子,是人尽皆知之事。
只可惜,后来三郎纳了正妻。
妻妾不睦,后宅不宁。
没过多久,那女子便轰然病逝,香消玉殒,与三郎相伴,满打满算不过两年。
三郎纵马千里赶回,不及见那女子最后一面。
后来更是旧伤复发,从此缠绵病榻,不利于行,在储位之争中节节败退——
有了这样一场梦在前。
赵为昭想,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会像梦里那般重蹈覆辙,答应谢婉茹把这女子从朝华宫中救出、放任那孽缘生长呢?
如今,这女子的命运已因自己一念之差而风景忽变,究竟是福是祸,无法预知。
她亦只是,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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