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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依他们的路程左右不会耽误太久，既然来到镇罗城，理所当然的罗黎伊去找了罗璃夏，萧亦雪也在一旁跟着。罗家本家前曾经的繁花胜景早已消失殆尽，如今城镇萧瑟，灵气当然也不再充沛，靠着灵力温养的栀子花海早已枯萎，漫长街道支棱起无数帐篷收留无家可归的镇民，其中有一些罗家子弟在其中穿梭运送药物或是粥水，大多都是低阶子弟，高阶子弟受限於家主之命怕是难以违抗，但是占据更多的是修为低落的散修，其中甚至也有一些手脚完好的凡人在其中帮忙。

当罗黎伊停留在镇罗城上空时，他就没有刻意收过自己的气息，他也感受到无数警惕的视线留意着上空的他们，如今他一踏进这条流民的街道，就有好几名武装完全的修士对他兵刃相向，警戒地盯着他跟萧亦雪。

罗黎伊现在身分不适合张扬在外，於是萧亦雪不动声se上前，他一身白衣束着黑se腰封，平实的伪装戴上，更是温雅平和，他向这些人道：「想请问在此次领战对抗的是哪位？我们有事相谈，可否引见？」

其中一人修为低弱，只有筑基中期，但他已年近中年，此生怕是都没有进阶的希望，但他双眼明亮炯炯有神，粗眉紧拧，握着刀的手很稳，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人修为高深就有任何惧怕。

「在此之前，你们应该报上名来！」那人毫不退缩的喝道。

萧亦雪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宽容温雅之辈，但也知道他们的敌意源自何处，毕竟经过大鬼肆nve，有些走投无路的修士也会袭击像他们这样能力薄弱的集团好夺取物资，所以对来路不明的他们抱有敌意也不算什麽过分的是事。

於是他态度温和地报上自己的名号：「梦霄门廉渊峰峰主，萧亦雪。劳烦通报此地的负责人，我们有事相谈。」

谁之，萧亦雪刚刚报上自己的名字，眼前的几个修士更是神se大变，原先的敌意不消反涨，但同时他们也露出恐惧之se，连原先那个不惧威压的中年修士都不自觉地倒退一步，他似乎是听到什麽恐怖的话语，脸se几乎是惨白，他嘴唇颤抖，连拿着刀的手都隐隐发颤。

「你……你就是那个杀人无数，催生大鬼的罪魁祸首！」

说完，中年人自己回过神，咬着牙反手立刻点燃求救烟信。浓烟随着烟花窜入高空，随即在灰暗的天际炸出鲜红的警示，整个过程萧亦雪都没有反应过来，在他被指着脸喊说是罪魁祸首，他原先的温润从容都消失殆尽，只剩下毫无表情的惨白神se，他现在满心的惊惧跟不解，甚至因为太过突然的揭露，他根本都还不及做辩解。

刚刚中年人喊的那声，但凡有点修为的人都已经听到，散落在这条漫长街道的其他修士也几乎是注意到这里，在看到萧亦雪的当下几乎所有人都露出惊恐跟憎恨的神se，萧亦雪大约是从没遇过这ch11u0庞大的敌意，他近乎是呆愣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旁……他旁边那个是白乐仙君！快去通报罗小姐，是白乐仙君啊！」其中一个人认出了罗黎伊，神se惊恐地几乎表情扭曲，那人是个nv子，她几乎是尖叫的喊出这句话。

这两个月来白乐仙君在世人心中，已经不是清冷高洁怜悯世人的仙君，这个称号如今几乎与那个修练邪术的滔天大魔罗黎尹挂上等号，在加之他们双生子的身分已经在人界传的人尽皆知，过往人们对他有多尊敬跟崇拜，如今的厌恶跟恐惧就有多深厚深刻。

原先人们只是对萧亦雪抱有憎恨跟敌意，如今发现罗黎伊在这里，原先的敌意被取代，只剩下无限的恐惧蔓延在人群之中，那些在此避难的凡人虽然不一定知道萧亦雪，但是却都知道白乐仙君代表什麽意思，消息不过眨眼间就传遍整条街，近乎让人窒息的害怕几乎是铺天盖地。

罗黎伊接受到来自人们对他的恐惧情感，虽然心中有些波动，但也仅此而已，不论他当时救灾如何受到感谢跟敬重，他最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赎罪，他不过是顺心而行，如今就算因为身分暴露被敌视跟恐惧相待，他也不曾对此意外。

在众人的恐惧之中，罗璃夏很快地就过来，以前在梦霄门学艺时她总是穿着一身繁复的紫服裙装，那时的大小姐气势凌人却仍有些天真在里面，过了几年他们再见，罗璃夏仍是那样美yanb人，但煞气扰乱她的心神，使她的美丽变得有些y郁，也更具攻击x。

而如今的罗璃夏已经不再是庸人自扰的大小姐，她仍是一身繁复紫服在身，但裙装不再，袖腕扣上深蓝的铁质护腕，衣摆在行走之间仍是轻罗纱漫，但双脚的k管都收进高挺的鞋子之中，墨发在脑後高高束起，本就美yan不可方物的容颜如今因心境阔达，竟然反到温和了些，眉宇的y郁消散，又因身负重任，更让她看着更加高不可攀成熟稳重。

罗璃夏终於悟透自身，完成蜕变成为一名潇洒美yan的人，境界扎实彷佛开到华丽盛大的珍贵牡丹，美丽之中又带着无坚不摧，她境界扎实深厚，在无数祈求的目光中坦荡荡地走到他们眼前。

她看了眼萧亦雪，此时他也从刚刚的身分败露中回过神，尽管神se依旧苍白，但终於勉强将镇定拢回，罗璃夏离开梦霄门多年，如今萧亦雪身分又特别，所以她只是点头打招呼，然後她眼神锐利的打量着罗黎伊，然後双手环x冷笑了声。

「你倒是能耐，嗯？」

罗璃夏身材高挑，前几年就已经y生生的长得跟他一样高，罗黎伊平视着罗璃夏她的双眼，然後开口：「并非有意。」

「我知道。」罗璃夏有些厌烦的摆了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罗黎伊看她一如往常，忍不住微微g起嘴角，心神略为放松了些，「恭喜你突破，但你知道的，我很穷。」

罗璃夏哼笑了声，「我当然知道，也不图你那些。萱兰想见你，换个地方？」

罗黎伊将视线投向她身後的众人，其中有人不小心与他对视，有的立刻一开眼神，有的则是忍着恐惧瞪着他，其中尊敬罗璃夏的人很多，但当她神se如常地与他谈话时，那些敬重开始慢慢的变了调。

於是他收敛起眼神，平静的开口：「不必麻烦，我只是来看你们是否安好。」

罗璃夏有意将他们留下，但罗黎伊此行是要前去北地的梦霄门，加上在这风声鹤唳的时期他没有留在魔界，而是来到对双生子特别严峻的人界，想必是梦霄门的处境已经不好，而这些罗璃夏都已有耳闻，对他们此行匆匆的原因早已有底。

见留不住他们，罗璃夏没有强求，她一身紫衣潇洒自在，即便街景萧瑟，蔓延两旁的栀子花树早已乾枯，在这乱世之中罗璃夏这抹浅紫身影仍是特别明yan夺目，罗黎伊踏在这条流民之街，看着被这名骄傲的nv子护在身後的凡人们，他没来由地想起了罗璃夏在原着中的结局。

──因长年不被认同的罗璃夏失去了她的傲气，彷佛美yan的牡丹失去了怒放的权利，她仍旧是那样骄纵傲慢，可是她的目光不再追随曾经的愿景，她因柏玄琴的一句话得到依靠，因长年的鄙视不再信任自己，为了经年老去的一句话，她追逐着不曾降临的虚幻。

柏玄琴不喜nv子气焰太盛，她便收起自己的骄纵，不喜她的骨鞭凶悍，她就改拿柔软的软剑，年幼时那名凛冽高傲的少nv折断自己的高傲，弯下挺拔的脊椎，为了一个归身之处弃仙修魔，曾经的骄傲跟才能都在修魔的道路上化为乌有。

直至有天，她见到被软禁在深g0ng之处的江萱兰。她们已经近十年未见，当年曾在过云桥上匆匆一撇的身影，两人都对方留下深刻印象，罗璃夏印象中的江萱兰气质高雅从容不迫，清雅的姿态又满是温润暖意，但是那gu温润之中又透着挺拔的凛冽，彷佛一把上乘古剑似朴拙。

但经历门派覆灭，亲族si绝，又被夺去自由跟自尊後，江萱兰的神se经过多年的折磨早已显露不出情绪，唯一会说话的那双眼眸已然黯淡，她仍旧高雅温润，灵魂之中却已经失去了朴拙挺拔。

她只是活着，活着苟延，等着复仇那日到来。既要杀他，亦要杀她。

但在罗璃夏要开口嘲讽她前，江萱兰却坐在一把木琴前，终年盛放的梅花如落雪般缓缓飘落，她抬起眼望着站在庭院之中的罗璃夏，神se空洞双眸无光的对她浅浅微笑。

「你为他折戟至此，值得吗？」江萱兰的语气温和，却彷佛世间最凶狠的刀刃狠狠扎进她的魂灵。「你的骨鞭呢？你的骄傲呢？不过一句话而已，你回头看看，你的道心可曾圆满？」

江萱兰未曾口出恶言，而因为闲散无事想过来嘲讽旧人的罗璃夏，却因为这短短几句愣在原地，她看着梅花树下落寞弹琴的江萱兰，不自觉得抬手0上腰间的剑。

那把银白骨鞭是她的骄傲，是她的自尊，亦是她的命脉，而在她弃仙转修魔时，那把骨鞭怨气太凶，会使她心魔太盛走火入魔，所以才转为拿剑。

可她心魔是什麽？

如今她便没有心魔了吗？

自此一见，罗璃夏的心魔终於有机可趁，她想去寻她的骨鞭，但那把骨鞭早在柏玄琴诛灭五大家族时就已经湮灭。於是罗璃夏的心魔无法可解，最终她在心魔的蛊惑下，勉力维持最後的一丝神智，在柏玄琴因魔血狂躁，即将屠戮人界的最後仅存的门派时挺身而出。

她迎战柏玄琴时，那抹天际之中的淡紫身影在被破心洞穿之际竟像是她幼年时散发年轻气盛的yan丽，但花卉太盛，枯萎不过转瞬之间。

长年受困於心魔的她虽保有一丝理智，但过往的骄傲不再，她既清醒着认知山河不再，又耽溺於未修魔前的前尘过往，两方挣扎中她败给了心魔，最後罗璃夏si在了破败人间的最後一抹残yan之中。

「……罗黎伊？」

一声突然呼唤他的声音让罗黎伊猛的回神，只见她皱起眉扶着他的手臂道：「怎麽了？难道是旧伤未癒吗？」

罗黎伊此时才发现自己额头浮上一层冷汗，他猛的闭上眼让自己冷静调息，等到剧烈动荡的心跳缓下来之後才睁开眼，他看见扶着他的罗璃夏满目担忧，他想深呼x1，却发现自己连呼x1都在颤抖。

「……你道心，可圆满？」罗黎伊低声，忍不住问。

罗璃夏本就担忧的眼神望着他，此时又添了几分困惑，但她没有对此有任何怀疑，坦荡荡的回答他：「我若道心圆满，境界早已不只元婴。怎麽，难道你窥得什麽天机？」

罗黎伊很想说些什麽，但就如同他十四岁时曾想告诉所有人会有魔族入侵梦霄门时一样，他是此界的外来者，是一抹逃窜而来的孤魂，即便他现在已经有陆地神仙的境界，但只要他还在此方世界，就要受到这里的规则限制。

他根本什麽都说不出口，只能紧紧握着罗璃夏的手背，或许是这六年都只见过罗黎伊淡然平静的神se，，才得以道心稳定，继续修道。

被怨气弥漫以至天地昏暗中，那一抹正在歌唱的白衣青年是如此乾净明亮，这世间满是无法排解的哀怨跟憎恨，它们身陷其中如深陷囹圄不得解脱，它们不断往深渊沉沦，几乎忘记光明与希望，直到天际中那抹白衣仙君为它们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