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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来时,她面上特意敷了黄粉与黑斑,贴上假胡子,腰背里格外塞了几件衣裳,以便身形看起来壮硕不少,打扮停当,这才牵着马去了城门处。
眼下这般模样,出城比她想象中顺利。
出城后,温窈一路策马先到了一座山脚下,那儿是易家的陵园,她想在走之前再看看易连铮,此回离开,她便不会再回盛京了。
附近人烟稀少,她将马匹拴在山下的树干上,走南面的青石道上去,曾经她与易连铮一起走过这里,前来祭拜他的祖父祖母。
那二老相爱了一辈子,生同衾死同穴。
祖母晚年时因一次饭桌上无意说嫌一辈子待在盛京太闷,祖父没隔几日便辞了官,带着祖母四处游山玩水,后来二人归来,又一同撰写了一本游历记,真是羡煞旁人也。
易连铮那时见她眸中向往之情掩不住,还说过要她等他三十年,届时也要带她走遍四方。
但或许是天妒英才,他没能留给她三十年的光景,那话之后短短三年,他便因病痛形销骨立,终日只能与汤药为伍。
两人成婚五年,日子过得如同每一对平凡的小夫妻一样,亲密无间过,也曾为一些生活中的琐事拌嘴过,拼凑起来却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温窈还记得,两个人吵架冷战最久的一回,起因后来想起来都教人啼笑皆非。
原只道是他衣服熏香从来只用丹棱香,可有一回她不知是何缘故,给熏成了相近的柑珑香,后来熏完衣裳她还忘记了这回事。
待他早起上朝,她给他穿衣,他闻到了,随口问她衣裳上的香为何不对?
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但温窈一腔柔情蜜意顿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她脾气大,听不得他好似挑刺,更见不得他眉尖那一点点细微的褶皱。
她当下气哼哼的,咬死是他闻错了,要么就是故意找她的茬儿。
原本他哄两句就罢了的事,可他偏不,非要跟她讲道理,见她不听,后来下朝,还专门拿来两种香要教她辨认。
温窈气坏了,闷头瞪他,还说以后再也不给他熏衣裳了。
两人为这么件小事,好几天没说话,他自己睡去了书房,后来也不知怎的开了窍,晚上突然摸进她房里,温言软语地认了错,说就是他闻错了。
温窈现在想想也还是觉得好笑,笑着笑着却又流下泪来。
她在墓碑前席地而坐了许久,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也没有人回应,只听见林中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日暮时分,温窈从原路下山,到树干上解了马匹,原打算先找家农户歇脚,临近一处村落时,却见村口已有城卫司官兵先行抵达,正在挨户搜查。
她躲在远处的草丛中未曾现身,待那队人马走后,才进了村子里。
村民方才经过一场惊吓,缓过了神儿,难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起来。
“怎么突然搞这么大阵仗啊?那一个个带刀的凶神恶煞,就为抓一个女人?”有人开腔问。
一旁人道:“你可别小瞧了这女人,今儿城里出了件大事儿呢!”
“什么事儿?你快说!”
“哼,你们没听说吧,就姓贺那大老爷教个女人下毒给撂倒了,啧啧……莫不是说最毒妇人心,这会儿城里到处都是通缉她的告示,阵仗能不大嘛!”
温窈在一旁听着只觉惊异,强按下心头的鼓动,凑上前粗着声音问:“劳烦问问,你们说那姓贺的大老爷,是贺相爷还是贺老将军?”
“诶,你个外乡人怎么连这都不知道,现在当权的大老爷当然是贺相爷啦!”
“那……”温窈一时没分辨出心中是何滋味,只又问:“那女人呢?什么女人能有这么大能耐?”
这话一问,又引得周遭几人笑她,“看你就是个愣头青!”
温窈扯着嘴角笑笑,“几位大哥说说呗,教我也长个见识,免得往后着了女人的道!”
“你就别想了,长得美的女人才有那么大能耐,现在那帮人正通缉的是个姓温的女人,听说人长得跟天仙似得,也怪不得那大老爷都不嫌弃她是个寡妇……”
后头的调笑声还在继续,但温窈没心思听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给贺兰毓下毒的通缉犯。
贺兰毓自府中离开时,明明还好好儿的,这莫不是个骗局,为了骗她心中尚存的那一点幼时情分,好引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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