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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还有吩咐?”“不必叫那使官了,你自引我去见见那西炎公主吧。可知居处?”“臣知道,就在驿馆后宅。”“那你头前带路吧。”“是。”咎便随着那长官,一路往驿馆后宅而来。转过一个小小花园的曲廊,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长官对院门口守卫的西炎武士说明一下,那武士对咎弯腰行了礼,转身进去通报了。那长官便又回过头来对咎禀报说:“就是这儿了。因为是我国之太子妃,所以下官人等从未敢擅入惊扰,故从未见过公主之面。”咎点点头,放缓步子,慢慢踱进那院中去。几个人从正堂里迎出来,对着咎下拜行礼。为首的一个女子,绯色衣裙,行止有度,姿态窈窕。乍瞧着,很是入眼。咎只觉一股奇异的香气隐约传来,忙道:“不必多礼。公主快请起。”“谢陛下。”那女子说着便抬起了面容。咎不禁吃了一惊。虽说已经听孔任描绘过这二公主十分颜色,今日亲见,还是不免叹服。双瞳剪水,修眉镂月,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身上自有一段说不出的风流韵致。虽不及楚天曦婉转精致,倒别有西蕃女子特有的华彩。难怪那孔任豁上性命不要,也敢独闯驿馆,得此佳人为偶,真个不枉这世间走一遭了。咎想着,便有些失神。那二公主乍一见东方咎,心中也是凛了一下。却也并未现出来,看她在自己脸上凝神,忙偏开头去,微蹙眉头,略有疑惑。咎觉出自己失态,慌忙收回视线,掩饰的假咳一声,“连日忙碌,对公主多有怠慢,还请不要见怪才好。”“皇上客气了。请内堂上座吧。”“好。”二人在堂中落座后,咎环视一下左右,看这驿馆内宅虽则也清幽雅静,可对于一国公主来说,实是太过简陋。看看随在那公主身边的人,皆是西炎服饰,与那孔任多有相似。“贵国风俗人物,皆与我国不同。早年在楚国与令兄多有往来,今番得见公主,果然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姿,名非虚传啊。”咎的赞叹出自内心,并非虚夸。“皇上过奖,让小女子惭愧了。”“只是,我那王兄福薄——”咎言及此,摇摇头,“辜负公主这般人物了。”那人微颔首,便也不好再有回应。咎沉思片刻,“敢问公主芳名?”“西门鸿雪。”“哦——”咎点点头,“我东桤并非那蛮横霸道之国,此番虽与公主无缘,却还知公主金闺玉质,不容亵渎。朕想将公主送返西炎,与天伦重聚,他日另选佳婿,方不误公主此生幸福。不知公主可愿意?”谁想那西炎公主略迟疑下,开口竟是:“人之立世,贵在有信,国则亦然。我父皇既与贵邦缔结国姻,且昭告天下,我断没有再返国之理。”“可是——”“皇上一番美意,鸿雪多有感激。可若就此回返,鸿雪日后,难立于西炎,还请皇上体谅。”咎见她竟然不肯回国,想是多半因那孔任之事。便有促成二人美事之意。“令兄英年早逝,自是鸿雪命薄。父皇此来多有妆奁,只求皇上僻一幽静之所,让鸿雪聊度残生,便感激不尽了。”“呵,哪里话!公主还是碧玉年华,何谈聊度残生?”咎笑着摇头,“既然不愿返国,朕这东桤虽小,却还有公主容身之所。只管安心留在这里便是。”“多谢皇上。”“哪里。”咎心里便是舒意,美人面前,却忍不住有献宝之心。“不知公主,可知——孔任?”西门鸿雪见问,略一思索,竟摇头,“不知皇上所问何人。”咎瞪大了眼睛,很被这句话惊到。本以为这西门公主听见这个名字定是娇羞窘迫,让自己瞧个景致的,谁知竟是这等回应。“不……不知?”西门鸿雪依旧摇头。“可……可他说,与公主是旧——”咎本想说旧情人,想想怕惹恼西门鸿雪,便换了词句,“旧相识啊。”换作西门鸿雪瞪大眼睛,“旧相识?旧相识我如何不知呢?也从未听起这个名字。”旁边的使女突然想起来一样,“公主,不会又是那个疯子吧?”西门鸿雪讶异的问道:“什么疯子?”“就是前年公主生日的时候,在宫里设宴,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喝了酒胡乱说话,差点让皇上杀了。公主好心帮他求情,还把太师夫人送的玉赏了他的。”西门鸿雪皱眉,好像记起是谁了。“就是后来在护国寺冲进我华车里来的那个?”“就是他啊!好几次了冒冒失失想见公主,不知道让侍卫扔出去几次了。”西门公主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咎心里开始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暗自庆幸,幸亏问起来,要不然,还真错点了鸳鸯呢。这个该死的孔任!“既然这样,朕先告辞了,他日有时间,再来探访公主。”“多谢皇上记挂,鸿雪恭送皇上。”“公主留步。”于是,兴致勃勃而来的咎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竟然略有狼狈的匆匆而去了。出来驿馆,小路子请示,“皇上回宫?”咎一边往玉辇里去一边吩咐:“出城,南郊坟场。”“出城?坟场?皇上,去那里做什么?如今这毒日头低下,晒坏了皇上我可担待不起。”“让你去你就去,只管啰嗦。”小路子无奈,只好吩咐侍卫随从往南郊而去。而城外的坟场里,一座新起的坟前,韩士钊韩士铎兄弟跪在地上,火烧纸钱的灰纷乱而起,拂过两兄弟红肿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远处,还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不顾这暑热,还穿着带风帽的斗篷。咎的车仗缓缓而来,终于在不远处停下。从辇上下来,咎迈步来至坟前,取了香,恭恭敬敬的上了祭。“今日乃韩瑞百日之祭,朕来看看他。”“有劳皇上记挂,实在不敢当。”韩士钊头也未回,仍跪在那里,哑声应道。咎并不着恼,停一下,开口道:“记恨朕了?”“末将不敢。”“分明就是。”韩士钊不再说话了。“呵呵。”咎轻叹了口气。“朕知你兄弟心意,也体谅这次你们这番举动的初衷。可是,朕既然做了这皇帝,多少双眼睛看着,实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韩氏兄弟沉默,却也不得不承认,咎的话自有道理。“你们带兵而来,朕若不罚,百官面前如何解释?就是这帝都百姓,也要跟朕要个说法啊。”“是我们莽撞了。”韩士铎声音沉涩。“人之常情,也并非全是你们之错。”咎轻声软语,“朕也是丧了至亲才登上这皇位,这失亲之痛,朕深有体味啊。”咎情之所至,让韩氏兄弟又涨红了眼眶。“朕十四岁到卢兴堡,与你兄弟一处起坐两年有余,多得你们偏护,怎么可能丝毫不念及旧情?这杖责和降官罚禄,实在是无奈之举,你们该体谅朕才是。”“皇上惩戒得当,实是我们兄弟罪有应得,绝无半点怨言。”韩氏兄弟对着咎倒头便拜,心中再无半点忿怨,决然是铁样忠心了。“呵呵,真若如此,朕才不至于内疚啊。”咎弯腰扶起二人,“五万军马本来驻防时间也到,我另派了将领往卢兴堡去了。你们如何对付了胡将军?”韩士铎低下头,脸上颇有些歉意。“用迷香迷了,绑在守备府了。可是留了人在那里,等我们走远,会松开他的。”怕东方咎生气,韩士铎又急急解释。咎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还真是没有罚错你们!”说着对着远处抬了一下下巴,“那可是我们在雪山救的两个人?”“是。”“这日头底下,怎么敢这么站着?”“不瞒皇上,我兄弟开始教他们武功了。他二人在山间生活多年,身上底子不弱,好好□的话,恐怕将来能为皇上所用呢。”“哦?”咎闻言很是吃惊,“改日倒要见识见识。只是眼下,却还有要事需要你们兄弟去做。”“皇上尽管吩咐。”“我在帝都寻了一处家宅,置办齐备,就送与你们,带了那二人住进去吧。回头让小路子领你们过去。”“多谢皇上周全。”“而且,你们的官职明降实升,朕要你们带了朕的令牌,到东楚边界去。那里已经集结我大军,你们此去接下益州、峡州的两处军权,严阵以待。只等我妥善安排好朝政,我们便该,扫平天下了。”咎说着,双目炯炯,对着韩氏兄弟全然是期望之色。韩氏兄弟对望一眼,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神情。“定不负皇上重托!”“好!”咎点点头,笑容在阳光下,粲然温暖。临行备南书房。咎自散了早朝便在此,已批阅了数本长长的奏折。好不容易拔出头来,放下笔,转转酸痛的脖子,长出了一口气。一边的小路子见空了忙端一碗冰块里湃着的酸梅汤上来,咎刚呷了两口,就看见孔任大大咧咧的从外面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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