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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鸾的指尖却还有些凉,她想着方才的事,对苏仁道:“我上回见她,还看不出有身子,现在这样……难不成是小产了?”
苏仁似乎有些不满陈青鸾对潇潇的过分关注,只淡淡地道:“谁知道呢,许是用了虎狼药剂催出来的。”
高门大院内,腌臜事情多得很。潇潇虽是怀着身子进了清平侯府,但是因为她出身卑贱,所以纵然侯爷再宠她,也不能当着所有族人的面越过了规矩去。只道回头孩子能平安生下,就正式过了文书给她个姨娘的名分。
而他这一走,潇潇身边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能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到如今已是很不容易。偏巧侯爷现下生死未卜,若她当真生下遗腹子,其它几房可就没法从中捞到便宜了。
明枪暗箭一再逼迫,纵然潇潇再有本事也渐渐抵挡不住,她若不偷偷离了侯府,纵然现下还能勉力维持,到生产的时候也逃不过个一尸两命的结果。所以她当机立断逃了出来,找隐蔽处将孩子催生出来再交给妥帖的人代为抚养一阵,这也是她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而她拖着这样的身子,还执意要去南疆,只怕是存了若不能将清平侯活着找回来,便同他一起埋骨异乡的心思。
决绝坚毅,可歌可叹。
为了情郎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也自然可以不顾命令与大局。苏仁说这把刀已经钝了,并非虚言。
陈青鸾虽不曾特意留意过侯府的内情,却也能猜出个大概。她知苏仁不愿多说,乃是不想叫自己跟着感怀,也就撂下不提。
启程的日子大雪纷飞,陈青鸾仍是按着以往的习惯,扮做小太监的模样随侍在苏仁身边。厂卫们都知道她的身份,虽然不好当着其余将士们的面口称主母,然而其态度之恭敬,叫人很难不联想些什么。
陈青鸾也知苏仁名声在外,道不差多这一条荒唐的罪状,但仍然还是尽量减少了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次数,平日里就缩在温暖的车厢中。
然而女扮男装的,其实并不止她一个。
潇潇混在厂卫之中,并没带人皮面具,只是用妆容掩盖了原本艳丽的容貌,若是本就熟识的人,还是能够轻易认出来。
陈青鸾知道苏仁也是默认了她此举,便不再过问,一路没同她搭话,只是平日里有意无意会多看上两眼。
越往南面,天气就渐渐温暖起来,湿气却是越发重了,到得岭南之后,虽然已经见不到积雪,夜间却分外难捱。被褥都带着潮气,非得每日都生火烘一烘才能睡舒服。
偏生这温度不高不低,叫人难受,又不至于将蛇虫鼠蚁都冻死了,那些叫不上来名字的玩意又爱往人衣服里钻。
陈青鸾知随军并不似平日出行游山玩水时可以肆意潇洒,少不得要紧着赶路而忍耐些,总不好叫别人都迁就她一人。好在她以前也是吃过苦的,自认为忍下这些也没什么打紧。
哪知苏仁却是比她还要挑剔,样样都不将就,所乘的车厢虽小,却是什么都不缺,舒服的如同这一趟就是在外出游玩一般。
陈青鸾将一切看在眼里,私下同亲近的厂卫打听,便知苏仁原本虽也挑剔,但只是自己端着,食物看着不喜便一口不吃;物件觉着脏便一手指头也不碰,若是有人特别留意着他,样样伺候到位,那是服侍的人有心。而若是就此疏忽了,他也不会特意下令将要求说明白,不过是找机会将那不合心意的人也换下去罢了。
所以他这一回,竟是为了自己一反常态。得知此事之后,陈青鸾心内长叹,只求自己这一番跟来,纵帮不上忙,至少也别成为他的累赘才好。
到得南疆境内之后,苏仁很快便与平王所汇合。大敌当前,少不得要将之前的嫌隙暂且放到一边。
简单交代了情况之后,苏仁便将兵符交给了平王,叫他将增员编入队伍。并说自己虽身负监军之职务,然而不过是一贯的惯例,他不会对平王的决策有任何异议,让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做决策。
慕容钧近些时日里劳心劳力,兼之此地气候恶劣,整个人消瘦了许多,精神状态却还不错,瘦削的脸颊上显出了刚毅,很难将其与从前名冠京城的翩翩公子联系到一起。他听了苏仁的话,只爽朗一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请苏大人坐镇后方了。”
这所谓的后方,就是祢城。
当初百越遗民突然起兵叛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下了原本便属于百越领土内的三座城池,分别为祢城,雅耳,耿马。这三城距离相等,其间又没有高山阻隔,互相援助极为便利。
而其中,唯有祢城距边境最远,且与另外两城之间隔着一条名为白月河的长河。楚军之前就是在河道处设下了埋伏阻拦其援兵,才将祢城从叛军手中抢了回来。
也许是出于报复心,所以百越叛军所到之处,定要将楚民也尽数被屠戮。好在此处多民族混居,边陲城镇中楚民人数本就不多,又早早得到了风声,大部分都在城破之前便逃了,所以百姓的伤亡情况还不算严重。如今祢城之中剩余的居民也还照常生活着,并未因战火而变为一座空城。
而首战告捷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惨败,白月河对面便是连绵不绝的山林与沼泽,纵然也有村寨,但都是依山所建的吊脚楼,根本容不下军队驻扎,且山民虽然面上不敢反抗朝廷,其实心内也是多半更偏向于叛军那边。所以楚军渡河之后,先锋军根本不敢驻扎在村寨之中,只能于林间扎营。
密林见视野极差,夜间又有浓雾,屡次被偷袭之后,不得不暂且撤回至河东修整。而清平侯带领的左翼部队,因意图绕路去救援一处汉民聚居的镇子,比大部队撤回的速度稍慢,就晚了这几个时辰的功夫,便遭遇了叛军的截杀,现如今生死不明。
平王率领的主力平安撤回后,他下令只叫伤病与轮休的将士回祢城暂住,其余则在白月河东侧沿岸拉长战线安营扎寨,此举也成功抵挡了多次敌军偷袭,但是与此同时,楚军也未能再进一步。
期间,慕容钧也派斥候渡河搜索过多次,然而不是空手而归便是连斥候本人都没能活着回来,可想而知在河对岸的密林之中,定然也有敌军的防守。
战况胶着,虽然楚君粮草齐备,又新派了增员兵力,却叛军栖身于山林之中,也并不缺乏补给,所以消耗战全无意义还是要找寻可以扭转局势的突破口。
苏仁话说的很明白:你们的烂摊子,本督不接手,反正该来的兵员粮草没有克扣,再没个进展,那就是你慕容钧领兵不利。
而慕容钧也十分有自知之明,苏仁没有针对他已是万幸,他也不指望着对方能施以援手,两厢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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