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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人生无意气(第1页)

“哟,你在上课啊?那要叫你裴老师了!”陈末憋了一路的火,终于找到了泄的地方。全班开始哄笑。

“钱佳玥!”裴东妮终于在讲台上火了,“迟到了还要说话,扰乱课堂纪律!”

裴东妮拍着桌子:“安静!安静!我在说很重要的事情!国庆长假放假,所以我们下周末还是要来上课!换课换成这样,大家看黑板!”

“陈末,你那样说肖涵哥哥……”钱佳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跟陈末说道说道这件事。她本能地维护肖涵,觉得陈末有点不识好歹。

1999年,第一次出现国庆长假。眼见周末被占用,全班出阵阵哀嚎;但是,可以一连休息7天,却又让人产生了无限遐思,似乎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当然,到了最后才会明白,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等钱佳玥气喘吁吁地赶到教室,在台上主持早自修的裴东妮不无寒意地望了钱佳玥一眼。钱佳玥低着头不看她,急匆匆走到陈末身边坐下。

裴东妮通知完后,钱佳玥作为生活委员,就上台开始收午饭费了。收缴班费、午餐费、各种杂事,就是钱佳玥的主要工作职责。每个月把每个人的午餐费点了又点,然后去教务处换回来花花绿绿一大叠的午餐券,再到每个人手上。

但陈末的气愤是真的。她望着四个人的背影,气鼓鼓地看了肖涵一眼,嘴里憋出了一句“孬种”。然后骑上车上车飞蹬而去。钱佳玥其实颇受了些惊吓,也想走了,可似乎觉得陈末这样说肖涵很不好,需要自己安慰两句。肖涵依旧面无表情,对钱佳玥也说:“快走了,上学迟到了。”似乎这是他唯一关心的事。

二中的午餐券一开始是印在白底的卡纸上,只是每个月打印出来的月份不同。但很快,仿冒家长签字的能手们就现了新的用武之地,开始在多余的餐券上改月份,就可以多领一顿饭。多领的不是饭,而是肉啊!多一对鸡翅膀,一块红烧排骨,伙食质量大大不同,让正在长身体的男生们乐此不疲。

小胖墩跑走后,这四个人一个接一个从肖涵陈末身边走过,趾高气昂,黑皮还故意用肩膀撞了肖涵一下。但肖涵什么都没说,只看着四人扬长而去。

学校也很快现了这个漏洞,于是,每个月的午餐券,开始采取不同颜色。但钱佳玥撕餐券撕到最后一排,这也意味着,她要开始收下个月的午餐费了。

小胖墩愣了愣,眼泪还挂在脸上,捡起地上的书包,一扭一扭地跑了出来。黑皮一脚踢了胖墩屁股一下,笑嘻嘻说:“今天算了,下次再敢藏钱,一块钱一个耳光!给我跪在地上国歌倒过来唱!”

“下个月国庆放假,所以只有15天,午餐费一个人是3o元,请小组长收一下,然后交给我,”钱佳玥慢悠悠地说。

肖涵看陈末还要说话,赶紧拉住陈末:“别说了,走了,上学迟到了!”陈末看了一眼肖涵,眼神里全是不解和责怪。肖涵不为所动,继续对陈末讲:“走了,上学了!”然后对着里面那个胖墩喊,“你也走了呀,上学迟到了!”

一把一把的钱递过来,钱佳玥仔仔细细按票面大小整理好,塞进自己的透明塑料袋里。她是强迫症,塑料袋塞进课桌后,又不放心地再拿出来,重新点一遍,144o,这才放心。

“朋友你什么学校的?”为的一个黑黑瘦瘦的男生晃荡着身子,斜着眼睛问。一伸手想来抓钱佳玥胸前校徽,被陈末眼疾手快“pia”一下打掉。黑皮笑起来:“哦哟,二中的小姑娘那么凶啊!”

上午的数学课和英语课,钱佳玥都上得心不在焉。她还是想和陈末好好谈谈早上生的事。她已经想清楚了,觉得陈末的仗义未免有冲动成分,而肖涵的不争其实也是在保护大家。想通了这点,她周身舒畅。

肖涵不是没见过小混混,但他从小人长得高大,又不去小混混经常出没的地方,所以从未被拗。此刻,见到那三四个穿着职校校服走过来的男生,心里只有佩服陈末的无知者无畏。

第三节体育课,跑钱佳玥最不喜欢的八百米。钱佳玥决定让卡门评评道理,于是三个女生一边热身,一边还把早上的事情复盘了一下。

拗分是上海专用术语,但这个行为见诸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分”在上海话里指代钞票。比如,问你“分挺不挺”就是有没有钱。而“拗"这个动词也很妙。拗通常是把坚硬的东西弄弯。但钞票是不硬的,硬的只有被拗的人的骨头。拗这个动作,充分体现了这个行动成功的关键点——折辱。

卡门说:“我觉得肖涵做得有道理啊,难道真的跟他们打吗?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钱佳玥和陈末见到肖涵,脸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陈末更是激动地指给肖涵看:“你看,拗分!”

陈末恨恨:“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下次还会再来的。是,这次我们躲过了,但下次他们再来,还是有人要倒霉的啊!”

“你们干嘛!”见到为的一个真的冲着陈末她们走来,肖涵赶紧大喝一声。

钱佳玥辩解:“但是这应该找警察啊,不是我们的责任。”

肖涵紧蹬了几步,等他赶到往里一望,见到几个流里流气的技校生围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胖墩,立刻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陈末沉吟了一下:“我知道这不是我们的责任,也不是肖涵的责任。我只是有点失望。”

骑得近了,忽然听到陈末朝巷子里嚷的声音:“你有本事过来呀!我怕你?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钱佳玥在一旁紧拉着陈末的袖子,但挡不住陈末依旧大幅度地在挥手。

正在这时,体育老师掏出了秒表:“来来来,不要说话了,两个两个排好,听我口哨!”

那是两幢居民楼背对背留下的缝隙。没到上班时间,人不多,离大马路车站又远,只有偶尔过路的行人。肖涵倒是好奇,不知道她们两个在看什么。

钱佳玥头皮紧,又要催命了。

没有叽叽喳喳聊天的女孩,肖涵今天骑得飞快,眼看再过拐几个弯就能到学校了,肖涵忽然看见,背着书包的钱佳玥和陈末正停在前面一条巷子口。

只听“口哨”一响,千军万马哗啦啦就从钱佳玥身边越过。开头5o米她和卡门还能勉强跟在队伍里,2oo米开外,两个不及格专业户就成为远远落在后面的并排黑点……

但肖涵看看手表,决定现在没时间处理自己的情绪波动,赶快跨上自行车骑起来,他可不想误了早自修时间。

呼吸急促,胸口痛,喉咙难受,觉得腿像灌了铅一样。再看看旁边的卡门,就更没有理由想再跑下去了。老天啊,为什么要跑八百米啊?

所以今天没见到钱佳玥和陈末,肖涵心里有一点失望。他本来偷偷有些期望,她们会在这里等他,好让他知道,过去几天的“凑巧”,不是他肖涵单方面的凑巧。

陈末一马当先,竟然跑进了3分2o。友情慰问了一下残废的钱佳玥和卡门,就和许优一起去打羽毛球了。

其实从来没说好三个人一起走。但是,或许是肖涵有心了,他总是不紧不慢扣着6点45来到楼下,就正好能看到两个女生。钱佳玥看到肖涵,向来手舞足蹈热情洋溢,而陈末不同,她总是酷酷地点点头,露出似有若无的一点微笑来,就算是打过了招呼。肖涵喜欢看陈末站在朝阳下的样子——扎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眼角眉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这个样子他从军训的操场上就记住了,却只是刚刚明白,原来自己是觉得可爱的。

可而钱佳玥和卡门,虽然只跑出了4分2o和4分35的佳绩,但一个剩下半节课都蹲在花坛旁边吐口水,一个已经趴在石凳上不能动了。

肖涵一跃而起,也来不及吃早饭,匆忙背起书包出门。到了小区门口一看,钱佳玥和陈末果然已经走了。

“要了老命了,”卡门哀叹,“四分钟啊,怎么跑得进去啊!”

可是昨晚,肖涵忽然睡了一个好觉,没有噩梦,也美梦,只是无意识。等一睁眼,现周身舒畅,但一个机灵——果然时间已经快7点,闹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塞在被窝里了。

但钱佳玥回过魂来,仍是想到之前的话题:“陈末说她失望,是什么意思呀?”

肖涵自己的学习节奏有点被打乱了。他也开始搜罗各种教辅,也愿意晚上做题做到很晚,但在学校里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但晚上一闭眼,那些集合数论、度加度就在眼前晃,像块巨石一样压得他梦里也一身汗。尤其是数学竞赛选拔考试完,肖涵的焦虑更严重了。他脑子里绷着一根弦,那根弦越拉越紧,越扯越细,等到断了时,就是他肖涵从空中跌落的那天。

卡门瘫在葡萄架下,望钱佳玥一眼,用手指点点她脑袋:“你呀。没有希望,哪里来的失望。”

还有一派是以赵婷婷为的“悬梁刺股”派,他们的书包里总是有层出不穷匪夷所思的各种参考书。还用包书纸包好,生怕被人偷看了去到底是哪本葵花宝典。赵婷婷坐在肖涵斜对面,数学或物理课上,每当老师黑板上出完一道教材之外的题,赵婷婷总能飞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被遮住封面的教辅,刷刷刷乱翻,然后定住,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再把书藏回去,挺直背脊,开始做题。每当看到这个场景,肖涵又有几分狂躁。

卡门向来觉得,钱佳玥虽然是个老好人,但未免情商低得有恃无恐。她几次三番明示暗示钱佳玥,把自己暗恋肖涵的事情跟陈末讲一讲,但钱佳玥总是一脸羞涩地说“你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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