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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结束后,赫安&iddot;苏维塔将军宴请朱利亚诺一行人共进晚餐,名义上是&ldo;答谢救命恩人&rdo;,但朱利亚诺明白,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暗中交锋。席间,苏维塔一直说着感激的话语,宴席结束后,他命人送来一箱金银珠宝,说是为了答谢他们的恩情。&ldo;不行!我们不能收!我又不是为了获得酬谢才救人的!&rdo;安托万义正词严地拒绝,他一身凛然正气噎得苏维塔一句话也说不出。&ldo;没错,我们不能收。何况我也有自己的目的,咱们各取所需罢了。&rdo;朱利亚诺说。&ldo;但是……你们什么都不要,让我感到很愧疚。&rdo;朱利亚诺心想:你不是愧疚,只是怕欠我们人情罢了。用一箱财富就想偿还恩情,想得未免也太美了。但是假如我们什么也不肯接受,苏维塔一定会纠缠不休,不如向他讨个酬谢,今后两不相欠,各走各的。&ldo;如果您真的要答谢,那么可否请您帮我做一件事?&rdo;&ldo;什么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义不容辞。&rdo;&ldo;我想跟费尔南多&iddot;因方松见上一面。我有许多疑问,或许只有他才能解答。&rdo;苏维塔眼珠一转:&ldo;我明白了,您必是想问清他背叛您家族的缘由。我当然也想帮助您,可是费尔南多已被定罪,如今关押在寒鸦塔的地牢中,除非得到执政官的许可,否则即使是我也见不到他。&rdo;他见朱利亚诺面露失望之色,连忙补充道,&ldo;但也不是全无办法。负责押送费尔南多去流放地的是赞诺底亚海军船只,来往于&lso;白滨岛&rso;和赞诺底亚之间,虽然不归我统辖,但我可以跟他们的指挥官说说情,让你们搭船。那艘船往返一趟要十多天,您有充足的时间&lso;审问&rso;费尔南多。&rdo;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朱利亚诺担心苏维塔不满意费尔南多仅被判以流放之刑,会找机会杀人灭口,这样他就再也问不出真相了。跟着费尔南多一起走,至少能保证他活到说出真相的时刻。宴席结束后,苏维塔热情地表示要遣马车送客人们走,他没有理由再把他们留在家中了。事实上,四个伙伴也没有理由再留在一起了。雷希要留在赞诺底亚继续吟游诗人生涯,便回了金鳟酒馆。安托万去学者们的宾馆向狄奥多拉与康斯坦齐娅报平安,毕竟他名义上是那两人雇佣的护卫。朱利亚诺和恩佐则返回银海鸥旅店。一路上朱利亚诺努力无视恩佐,不跟他说话,也没有眼神和肢体交流,当他是空气。可恩佐仅仅是走在朱利亚诺身旁,便散发出强烈的存在感,让人不去注意他都不行。朱利亚诺时不时偷瞄对方,想看看恩佐是不是如他一样也时刻注意着自己,然而仍令他失望的是,恩佐始终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反正不是思考我。朱利亚诺郁闷地想。有好几次他几乎想去找恩佐道歉,忏悔自己过分的言行,乞求恩佐的谅解,可思来想去,他也没什么错,为何要道歉?所以干脆没有行动。现在他又为自己的无所作为而悔恨。假如……他肯先开口……也许他们的关系不会胶着至此。他们一进入银海鸥旅店,便被扑面而来的欢声笑语吓了一跳。旅店仿佛变了个样子:从内到外张灯结彩,天花板上挂着彩带;还不到夜幕降临的时刻,却点着明亮的灯火;桌椅移到墙角,空出中间一大片地方;节奏欢快的乐声绕梁不去,数对男男女女手挽着手,正和着乐声跳约德诸城邦的民间集体舞。他们有几天没回来了,朱利亚诺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他退出大门,仔细看了看招牌,&ldo;银海鸥旅店&rdo;,没错啊。&ldo;哎呀呀,两位贵人总算回来了!你们一连消失好几天,可想死我了!要不是你们提前付了房钱,我都要把房间另租出去了!&rdo;旅店老板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挥舞着一条洒了劣质香水的手绢迎上来。朱利亚诺僵硬地笑了笑:&ldo;老板娘,今天怎么热闹?有什么喜事吗?&rdo;&ldo;说来真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家那口子非要给我办什么生日宴会,还请来乐队助兴,让全店的客人都参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过什么生日,像小孩儿似的……&rdo;老板娘满口抱怨,却眉飞色舞,显然很高兴。&ldo;生日快乐,真抱歉我们没准备礼物。&rdo;&ldo;要什么礼物!有您一句祝福就够了!今天的酒水全部免费,请尽情喝吧!&rdo;老板娘喜滋滋地去招待其他客人。朱利亚诺挤过喧闹的人群,来到吧台,抓起一杯免费的气泡酒一饮而尽。人们踩着鼓点又是唱又是跳,乐队每奏完一段,大家就&ldo;嗬!&rdo;地齐声喝彩。这支乐队的技艺当然不如&ldo;霜之诗&rdo;精湛(甚至比不上朱利亚诺自己),可他们弹唱得却如此欢快,如此自信。舞者的舞步当然没有绅士名流那么优雅,可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却是如此真挚,如此爽朗。贵族的舞会固然堂皇,却是一场勾心斗角的阴谋。平凡旅店中的舞会朴素简陋,却能真正将快乐传达进人的内心。有人拉起朱利亚诺的手。年轻人吃了一惊,旋即发现是恩佐。音乐恰好告一段落,大厅中央的舞者们散去了,很快,新的舞伴又结了对,手拉手进入舞池。&ldo;你干什么?&rdo;朱利亚诺退缩了一下。自从他们上次不欢而散,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恩佐说话。&ldo;我突然发现,我还从没跟你跳过舞。&rdo;朱利亚诺心头一跳。&ldo;有什么好跳的……&rdo;恩佐不理会他的婉拒,将他拉进舞池。那儿已经有四对舞伴准备就绪,他们是第五对。约德诸城邦民风开放,没人奇怪为什么两个男人结伴跳舞,何况这种集体舞也没必要非是一男一女结对。朱利亚诺很想甩开恩佐的手逃之夭夭,但乐队已经开始装模作样地调弦,这代表新一曲即将开始。老板娘不失时机地在一旁起哄,对旁人道:&ldo;我就知道他们要跳舞!快看快看!他们那么登对,跳起舞来肯定好看!&rdo;接着满怀期望地凝视着他们。朱利亚诺一阵心虚。他告诉自己,现在走开就太不给老板娘面子了,毕竟今天是她的生日。他不禁又有点儿庆幸,幸好是老板娘的生日,他可以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继续跳这一场舞。五对舞伴分成两列,面对面站着。先是急促的鼓点。一列人向另一列鞠躬,伸出右手作邀请姿势。另一列人屈膝还礼,握住舞伴的手。曼陀铃适时响起。舞伴们手拉手转了半个圈,交换位置,齐声高喝。围观人群也随之喝彩。他们挽着手转了一圈又一圈,逐渐围成一个大圆。接着,舞曲旋律陡然一变,交换舞伴开始了。朱利亚诺的舞伴换成了右边一个男人,恩佐则和一位女士搭上对。新结对的舞伴又随着鼓点转圈,唱和,然后再次交换舞伴。朱利亚诺离恩佐越来越远,内心不知为何竟慌了起来,好几次弄错舞步,踩到新舞伴的脚。幸好和他结对的男人醉得足够厉害,根本不以为意。换到下一个舞伴时,朱利亚诺更加慌乱,差点跟不上节奏。为什么还不交换舞伴?这首曲子有这么长吗?五度交换舞伴后,朱利亚诺再次回到恩佐跟前。一支曲子只有不到十分钟,可他却觉得像过了十年。这时舞曲达到高潮,舞伴们不再彼此交换,一个人搂住另一个人腰或肩,随着越来越快的节奏旋转起来。朱利亚诺和恩佐也不例外。恩佐毫不顾忌地环住朱利亚诺的腰,领着他尽情肆性地旋舞。朱利亚诺只觉得目眩神迷,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伴着恩佐的动作起舞。每一个舞步都恰到好处,每一个姿势都恰如其分,好像他们排练过无数次。方才的慌张一点儿也找不到了,朱利亚诺霎时间变成了一名最老练的舞者。他们何时变得如此默契,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彼此配合?其他的舞伴,周围的人群,全部变成了旋转的恍惚影子。他的眼里只剩下恩佐,白金色的长发,精致得不似人类的五官,还有那双灰色的眸子,在阴影中显出晶莹的微蓝。朱利亚诺的影子倒映在他眼瞳中,仿佛他的眼里也只有一个人。音乐在一波急促的弦鸣中结束。围观人群鼓起掌,舞伴们再度彼此礼貌鞠躬,手拉手离开舞池。恩佐却没放开朱利亚诺。他们仍紧紧拥着,因为方才的快速旋舞而气喘吁吁,脸上都带着红晕。直到有人高喊&ldo;喂!乐队!快开始弹下一首!&rdo;,朱利亚诺才窘迫地推开恩佐。刺客捉住他的手腕:&ldo;跟我来。&rdo;&ldo;去哪儿?&rdo;恩佐没回答,拽着他挤过人群,登上楼梯。他的步子太快,朱利亚诺踉踉跄跄地跟上。刺客的目的地是他们租住的信天翁套间。老板娘没把它让给别人,而是保持原样,打扫得干干净净,随时等他们回来入住。恩佐将朱利亚诺推进房中,反手甩上门。年轻学徒挣脱了他,揉着自己的手腕。刺客的力气太大,在他皮肤上留下了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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