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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琪不再吭聲,悵惘地吃完,沒心想多留,起身告辭,潘家媽說,再坐一歇,吃過夜飯再走。美琪說,不用了,我也有事體。從手提包里掏出五塊錢,給娟娟當壓歲鈿。潘家媽堅決說,不好收,這哪好意思。余琳說,是呀。美琪說,給小囡買糖吃,我一點心意。潘家媽說,心意我們領了,鈔票不好要。余琳說,是呀。推來拒去半天,鈔票還是塞進娟娟口袋。
潘家媽說,有空再來白相。美琪說,好。余琳主動說,我送送你。美琪說,不用了。你挺著肚皮,不方便。余琳這才作罷。
逸文說,姆媽,美琪來做啥。潘家媽開電視說,講經過復興坊,想念我,上來看看。逸文說,想念姆媽,是想念阿哥吧。潘家媽瞪了一眼,呶呶嘴,逸文繼續吃點心,待余琳領著娟娟回房間,才壓低聲說,這種話不好講,儕有家庭了,容易誤會。逸文說,阿嫂回來,不曉哪能想。姆媽也是,就不該招待。
潘家媽光火說,怪我嘍,我能哪能辦,美琪拎著禮品,誠心上門來看我,我攆伊跑,讓伊滾,我身為長輩,做不出這種事體。再講,當初美琪和逸年、談了四年戀愛,常來我們家白相,對我尊重,對那也關照。挺般配的一對,原本要結婚的,是逸年提的分手,人家一點錯誤沒。逸文說,從前的感情糾葛,就不要提了,多講有啥講頭。潘家媽說,我是不講呀,是逸文在逼牢我講。逸文笑說,好好,我的錯。
第44章摩擦
玉寶、潘逸年和逸青,回到復興坊,灶披間裡,擺了摺疊桌,鄰居幾個,坐在骨牌凳上,搓麻將。
吳媽說,不要忙上樓,先吃一碗酒釀水鋪蛋。逸青說,我不要吃,蹬蹬上樓去了。李阿叔站起,朝潘逸年說,阿弟,幫我搓一把,我拆污去。姚大嫂說,唉喲,文明點好吧,人家在吃點心。李阿叔招手說,阿弟,對不起。潘逸年笑笑,坐下來說,最近抓賭,風聲蠻緊的。劉家婆連忙說,我們不賭,就小來來,意思意思。
玉寶指向吊在窗戶柄的鰻鯗,好奇說,啥辰光買的。吳媽支吾說,要吃麼,我拿下來,泡泡軟清蒸。玉寶搖頭說,海腥氣太重了。吳媽說,我多擺點老薑絲,多澆幾勺紹興黃酒。鋼鍾鍋冒出白煙,呼呼喘氣,吳媽掀起蓋,給玉寶盛一碗,潘逸年一碗,搓麻將三位也各盛一碗,不過只有酒釀,沒水鋪蛋,吃的也霞氣開心。
吳媽說,甜嘛。玉寶吃了口說,不甜,正正好。姚大嫂說,這酒釀好,小菜場買的,還是副食品商店。吳媽說,我自己釀的,每年要釀一壇,吃光算數。姚大嫂說,年底再釀,我拜儂師傅。吳媽說,一句話的事體。
逸青在陽台彈吉他。娟娟旁邊聽。潘家媽關掉電視,過來說,老大、玉寶呢。逸青說,在灶披間,阿哥和劉家婆幾個搓麻將,阿嫂吃點心。潘家媽說,太陽打西邊出來。逸青說,姆媽想聽啥歌。潘家媽說,比賽不是放棄了。逸青說,我是輕易放棄的人嘛。我尋到了搭子。潘家媽說,啥人。逸青說,阿嫂姆媽,還有小桃。潘家媽懷疑說,一老一小,真可以。逸青說,太可以了,沒想到阿嫂家裡,儕人才。潘家媽沒響。逸青說,娟娟,唱歌來聽,好的話,我也帶你上電視。娟娟說,我不會。逸青說,看吧,在才藝方面,人家是有兩把刷子。
正說話間,傳來開門聲,逸武釣魚回來。娟娟跑過去,喊爸爸。桶里有兩條鯽魚,一條花白鰱。余琳聽到動靜,也從房裡走出來,看看說,一下午,就釣三條魚。逸武汰手,微笑說,可以了,冬釣本身就難。潘家媽說,鯽魚讓吳媽紅燒,鰱魚醃成鹹魚。余琳說,鯽魚不要吳媽做。潘家媽說,啥人燒。余琳說,逸武做。潘家媽怔了怔。逸武笑說,好好,我做。余琳說,吳媽做的紅燒魚太甜,我要多放辣椒。潘家媽說,懷孕的人,少吃辛辣,娟娟也還小,辣吃多後,刺激喉嚨。余琳不以為然說,我們從小就這樣吃,現在好好的,上海人是嬌氣。潘家媽沒響,心底不悅,表面未顯,接過逸武手裡毛巾,晾到陽台上,繼續聽逸青彈吉他。
逸武拉余琳到房間裡,關上門說,和姆媽講話,語氣不要這樣沖。余琳說,有嘛。逸武說,有。姆媽也是為你和娟娟好。余琳不耐煩說,吳媽燒菜,我真不習慣,我忍到現在了。這魚是你釣的,我想怎麼吃,就怎麼吃,這樣也不可以。逸武說,入鄉隨俗,既然選擇來上海生活,就要慢慢適應和融入進來。余琳說,姆媽自己講的,懷孕的人,想吃啥吃啥,我就想吃辣,不要吃甜,我有錯嘛。逸武說,不是講錯了,是講話態度要好點。余琳說,我沒覺得不好。逸武嘆口氣。
潘逸年搓了兩把麻將,拷機響不停,忽然把牌推倒,微笑說,胡了。劉家婆說,又胡了。莊阿姨說,我才開始。姚大嫂湊近看牌。潘逸年說,我還有事體,下次再白相。站起身,把座位還給李阿叔,拉著玉寶上樓。姚大嫂拍手說,要命了。李阿叔坐下說,要啥命。姚大嫂說,儂看呀,清一色一條龍豪七,48分,最高級別。劉家婆說,潘阿弟搓麻將,原來是個老手。
逸武提著桶下來,吳媽迎過去,笑說,打算哪能燒。逸武說,姆媽講,花白鰱醃鹹魚。兩條河鯽魚,我來燒。吳媽笑說,我燒河鯽魚最拿手,我燒吧。逸武說,不用了,我展展我的手藝。吳媽說,沒關係,手藝再好,也沒我燒的好吃,這趟我少灑點糖。逸武只得說,余琳想吃正宗的江西菜,還是我來吧。吳媽訕訕說,也好,我燒不來江西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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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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