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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救赎之道下（第3页）

朱灵闻言大惊，立刻下马往那活死人处奔去，却被常随一把拦住:“小姐玉体金贵，还是不要去看了，以免被这将死之人沾染了晦气！”

“闪一边去！”朱灵见常随脸色古怪，不明其中缘由，但她向来不信这些，一把推开常随，奔了过去。

“小乞丐！”朱灵一眼看去，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之人不是别人，分明是前日里与她同甘共苦的小乞丐。她无数次想过与他再次碰面的情景，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如今他面色青肿，已面目全非，游气若丝了。朱灵不觉眼泪漱漱流了下来。

“小乞丐，你怎么了，你是怎么了嘛！”此刻朱灵蹲下身，推了推他，又悲伤又焦急地问道。可小乞丐已经不能回答她了。

这个小乞丐，可不正是那个铁憨憨林泉吗。原来他一抢完皓月的钱包，立刻就后悔了，他疯似的跑出小巷，手还兀自颤抖不停。他的脑袋一下子放空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跪下来大口呼吸。

眼前积水里印出的倒影，不是自己，好似另一个世界的陌生人。

他咬紧牙关，飞也似的跑了回去，好像要找回什么，可小巷里此刻已经是空荡荡的，哪怕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他在汴州城的大街小巷逛了又逛，他失去的，终于还是没有找到。他自觉无颜回去面见周道元兄弟，惴惴不安地握紧着这个精致的荷包，跳上一老汉牛车，失魂落魄出了城。好巧不巧，终于又见了那个娇小的身影，他欣喜若狂，一度以为是上天的恩赐。

眼见小乞丐在地上不住抽搐，鲜血直流，她又心疼又害怕，又焦急又恼怒，一时没了主意。

“小姐莫慌，”常随道:“快些送去医馆，尚有一线生机也为未可知！”

常随一眼认出了这小乞丐。他行走江湖多年，心知小乞丐这样的伤势，就算华佗转世，只怕也无力回天了，想到他的侠义心肠，不由得悲愤难当，仰面长叹，只是如今这世道，唉！他不想让小姐看，也是怕她伤心。

朱灵哪里顾得上这些，她现在眼里只有小乞丐。

“只要他能活着，只要他能活着……只求上天眷顾”她一边想着，一边抱起小乞丐，翻身上马，回过头又恨恨道:“洪庠！”

“小人在！”

“将这三人给我捆了，若小乞丐死了，便把这三人剥皮抽筋，给他陪葬。”

“遵命！”

朱灵说完策马扬尘而去。其余两人飞马追了上去。

洪庠领命将三人捆了，他一人领着三个罪犯，在后面缓行。

王成龙心里想不通，不过一个乡野村夫，死了就死了，为何三小姐如此生气？倘若那小贼果真死了，小姐难道真的要把我砍了不成？

于是对洪庠道:“洪爷，不知小姐将我等抓去，欲待如何？”

“哼！”洪庠冷笑一声，道:“此番举措，当是斩你们三人的狗头，看你们还敢狐假虎威不成。”

王成龙只是不信，道:“洪爷别骗小的几个，小人好歹为朱家出生入死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洪庠不屑道:“你可知你此番得罪了何人，那秀才乃是我家三小姐的救命恩人，你杀了他，还指望留得性命？三小姐不将你千刀万剐，就算你幸运了。”

三人闻言，手脚俱颤抖不已，脸色因痛苦和害怕扭曲得极为难看，跪下苦苦求饶。

话说这头，朱灵小心翼翼扶着林泉往医馆疾驰而去。她瞧着眼前之人，嘴角不停渗血，贴着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凉，出气多进气少。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哭道:“小乞丐，你可别死，我还没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

到达医馆，朱灵将他抱到卧榻之侧，掏出一锭黄金，叫来大夫:“大夫，这是定金，你若治好了他，来日我便十倍给你。”

大夫见金子，又见来人身份尊贵，哪敢怠慢，立刻替林泉诊了诊脉，又仔细查看了一番，不觉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人已脉象微薄，命不久矣，老夫无能，惭愧惭愧！”

朱灵闻言，一把揪住大夫衣领，怒道:“你说什么，你今日若治不好，我便连你也一起杀了！”

说罢，竟然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大夫无奈，心知这三小姐嘴硬心软，就算有杀心，也不会现在动手，鼓起勇气道：“小人说的乃是实话，三小姐海涵，这一锭金子，小人无论如何想要，今日也拿不走。”

“你再说话，当心我的剑不长眼。”这话朱灵哪里肯信。

大夫只得装模作样继续诊断。

“咳咳……”随着一阵咳嗽，这时林泉悠悠转醒，把手乱挥，力气之大，朱灵险些没控制住。只见他两手死死抓住朱灵肩膀，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朱灵大喜道：“小乞丐，你怎么样了！”

不料林泉却狠狠说道:“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声音冰冷彻骨，如幽泉在冥界奔响，在无尽的黑夜中回荡。

说罢，他一头栽在朱灵怀里——他停止了呼吸。

朱灵一时愣住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从那日与他相遇，她的心中就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虽然与他相处不过短短一夜，她却常常想起他说的话来，有时气恼，有时又委屈，常常一个人慵坐在窗前，对着云天呆，傻笑，那时不知怎么的，就又想再见他了。

朱灵不由得呜咽着哭了起来，一旁常随、杨意闻言，纷纷劝慰。

“小姐无需过度伤心，大恩未报，也是这小乞丐无福消受，真乃时也命也，待来日小人找一处风水宝地，将他葬了，再寻访他家故人，赠以金帛财礼，不负他一片侠义之心。”常随劝慰道。

“也罢，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好歹是我朱家害了他，你要认真操办，不可懈怠了。”朱灵哭了良久，懒懒站起身来，说道。

这时洪庠领着犯人才刚到。

听闻噩耗，王成龙当即吓得瘫软在地上。

朱灵出门时冷冷看了三人一眼，命令洪庠道:“将这三人押送官府，告诉张纪之，统统以死罪论处！”

她想起了小乞丐死前说的话，心中悲痛。她多么希望，这个已死之人的灵魂，真的能永远与自己相伴。可如今她心里刚刚芽的小树苗，才刚刚吮吸到甘甜的林泉，却被活生生掐死了。

可怜林泉一身侠义心肠，不料时运不济，大仇还未得报，枉自丢了一条性命，可悲可叹，只留下一抔荒土，在对着苍茫的大地，呜咽地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