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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里她总得端端贵女的样子,沿着宫道慢慢地走,偶尔遇上几个端着托盘的宫人。沈辞柔还有点担心会和宫人撞上,对方却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从她身边走过时目不斜视,让她油然而生一种自作多情的感觉。
她觉得有些尴尬,在宫道边上揉了揉脸,忽然听见崔慕栾的声音:“阿柔?你怎么在这儿?”
沈辞柔一惊,放下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面两个月事儿实在太多,她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之后临近年里,也没和崔慕栾他们见面,还没把李时和的事情和他们说。
沈辞柔想说,转念又想不好该怎么开口,还在那里纠结,崔慕栾已经帮她找了理由:“今年沈仆射带你入宫参宴了?”
“啊……嗯,我阿娘也来了。”沈辞柔顺杆往下爬,“那你怎么在这儿?”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崔慕栾就头疼:“我躲人呢。”
“谁?”
“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继母娘家的侄女。”崔慕栾往沈辞柔那边走了几步,“可真是疯了,别说我不想和太原王氏扯上关系,那小娘子今年才十二岁,我难道像是能对着这么个孩子下手么?”
前半句话说得有道理,后半句却不一定,沈辞柔看着眼前的郎君,认真地点头:“像。”
崔慕栾:“……”
沉默片刻,他决定把这件事翻过去,皱着眉压了压胃:“酒喝多了,这会儿不太舒服,你可别气我了。”
看他的样子是真不舒服,沈辞柔连忙取下腰上的荷包递过去:“这里边是梅干,酸的,你要不要吃两粒压一压?”
胃里的酒隐隐要反上来,要是真在宫道上吐出来,惹出的麻烦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崔慕栾倒了两颗梅干塞进嘴里,酸得他浑身一激灵,说话都有些含混:“这怎么这么酸……”
“这是酸梅啊!”沈辞柔把荷包拿回来,“你傻不傻……”
她还想继续说,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咳声。
沈辞柔看过去,在宫灯照出的红影里看见个修长挺拔的郎君。她还是头回看见李时和穿得那么正式,黑底红边的交领大袖,固定长发的发带也换成了规规矩矩的金冠,他背着光,臂弯里斜斜地搭了一盏长柄的行灯,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一端。
崔慕栾先反应过来,硬生生把嘴里的酸梅咽下去,借着低头的动作挡住酸得不太对劲的表情:“臣恭请陛下圣安。”
李时和轻轻点头,不咸不淡地发问:“崔卿缘何在此?”
这问题就有点难答,崔慕栾直起腰,刚想现编个理由,边上的沈辞柔已经开口:“他……他出来玩!”
崔慕栾难以置信地看了沈辞柔一眼,心说这是什么嫌他命太长的答法,宴上喝的酒不少,他酒量再好也有点上头,只想着该怎么圆,一时连沈辞柔没行礼的事情都忘了。
“臣……”他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答,“宴上饮酒……”
“朕知道。”李时和不想听,“送他回去。”
陪从的内侍应声,上前引路,崔慕栾莫名其妙,但总不能不走,行礼告辞,跟着内侍往含元殿走了。
等崔慕栾走远,李时和上前几步,还没开口,沈辞柔已经凑过去了:“你今日的打扮好看。”
准备好的话霎时一句都说不出口,李时和略略一愣,低头看了看暗纹精细的衣摆:“你喜欢我这个打扮?”
“这样好看。”四下无人,沈辞柔丝毫不避讳,“不过你怎么打扮都好看。”
她从小到大都嘴甜,身子朝着李时和微微前倾,夸人时一脸真诚。宫灯的火光落在她上了妆的脸上,照得眉心的花钿盈盈,眼睛里盛着流淌的星河。偏偏她还带着笑,笑起来眉眼弯弯,被她盯着就有种错觉,好像她眼里只有这么一个人。
李时和被盯得呼吸一窒,不知该说“胡闹”还是“多谢”,犹豫片刻,只轻轻咳了一声:“嗯。”
沈辞柔哪儿知道他的心思,自顾自又往前凑了一点,抬手拎起披肩一角:“这是你猎来的白狐,做了件披肩,你看,好看吗?”
披肩不过是寻常的样式,她也没多少妙龄娘子的精巧心思,连绣花压边都没要,穿在身上也看不出好不好,李时和却点头,真心实意地说:“穿在你身上好看。”
沈辞柔没忍住,笑了出来,抬手在李时和肩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什么呀,我是问这件披肩做的怎么样……穿不穿我身上有什么关系。”
她也轻轻咳了一声:“你现下没事了么?”
李时和“嗯”了一声:“等子时以后我再回含元殿,这会儿有空,我带你去看烟花。”
一听烟花,沈辞柔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刻跑到宫墙上:“好,那我们这就去。”
李时和含笑点头,挽着行灯往前走。
沈辞柔连忙跟上。她与李时和一月没见,通信总没有见面的感觉,压了一月的心思全想说,又是头回入宫参除夕宴,既新奇又兴奋,随意一拈就是个话题。她说得多,李时和耐心地听着,顺着她的话应,却不说自己的事,偶尔似乎想开口,旋即又糊弄过去,反而让沈辞柔多说些话。
这个态度有点怪,但沈辞柔一时判断不出,讲到半道上干脆不说了,只跟在李时和身后慢慢地走。从背后看,李时和的身形显得更漂亮,腰背笔直,像是一杆修竹,一掌宽的腰带勒出劲瘦的腰,和袖子间有些空隙,让人想把手卡进去,环住他的腰。
他的头发也很漂亮,直而顺,垂落的发梢因着走动轻轻颤动。沈辞柔盯着发梢看了一会儿,忽然叹息:“往年我都在家里守岁,今年何德何能,能让陛下替我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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