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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柔咽下最后一口巧果,远远地看见个混在人群里的身影,立刻动作娴熟地穿过挡在前边的几对情侣,一扯对方的袖口:“你也出来逛夜市啊?”
无忧正在想事情,抬头看沈辞柔时还有点茫然,眨了眨眼睛才点点头:“……是。还挺有趣的。”
“七夕夜市嘛,逢节不宵禁,一年总共也没几个节,当然有趣啦。”沈辞柔从袖中摸出个东西,笑眯眯地塞到无忧手里,“对了,送你个东西。”
手上被塞进来一个软软的东西,无忧茫然地抬手,看见一只荷包,淡青色的缎面上绣了一丛竹子,竹竿挺直,竹叶秀丽。荷包的纹样算不上精致,但他穿了身青色的大袖,看着倒和这个荷包挺搭的。
无忧捏了捏荷包,指腹抚过略微凸起的青竹纹,迟疑着问:“……送给我?”
“都到你手里了,除了送给你,还有什么说法?”沈辞柔难以理解无忧这个问题,看看他再看看荷包,忽然就生出点羞耻的感觉,含混地解释,“那个……我没怎么认真学过刺绣,这个绣样简单,就随便绣绣,绣得也不是很好……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扔了吧。”
她是真的有点微妙的情绪,想着绣个荷包送给无忧是一时兴起,绣的时候也更像是挑战一下没做过的事情,等到荷包绣成,塞进无忧手里,忐忑不安的心情一拥而上,让她纠结得攥住了袖口。
这个荷包,好像是绣得……不怎么样。
好在无忧没嫌弃,小心地藏进了袖中,朝她微微一笑:“我喜欢的。”
沈辞柔顿时开心起来:“喜欢就好,平常装点小食什么的方便。”
“我不怎么喜欢吃那些东西,可能只能空着做个装饰了。”无忧想了想,略有点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会送我东西,现下拿不出回礼。”
“我送你这个荷包,又不是要收你的回礼。”沈辞柔眨了眨眼睛,忽然说,“要不这样吧,我问你个事情,你答了,就算是回礼。”
无忧觉得这个回礼好像不太符合他对“礼物”的认知,但看着沈辞柔期待得眼睛都亮晶晶的样子,推辞的话到了嘴边都硬生生咽回去:“……可以。你想问什么?”
“那我问了啊。”沈辞柔清清嗓子,严肃地问,“冒昧询问这位郎君,贵姓啊?”
无忧被问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想想还是先搪塞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一直没告诉我姓什么啊,算起来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我还是知名不知姓。我有点好奇嘛。”沈辞柔绷着的那口气散了,肩膀都颓得有点垮,低着头体贴地补了一句,“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
既然沈辞柔这么说,无忧本该顺杆往下爬,这个问题就算是过去了,但看着沈辞柔略显颓唐的样子,他心里生出点微妙的不忍,心念一动,话已经脱出了口:“……我姓谢。”
“谢?”沈辞柔猛地抬起头,满脸惊讶,“陈郡谢氏?”
“当然不是。”无忧轻轻叹了口气,否认以后细细地解释,“陈郡谢氏早在前朝战乱中没落了,余下的那些迁入长安后再立门阀,也不再称陈郡谢氏,改称长安谢氏。我只是恰巧姓谢而已。”
“这样啊。”沈辞柔拧着袖角,“那你字什么呀?一直称名好像不太礼貌。”
……这就更不能说了。
灵机一动编个姓不是问题,编个有理有据的字出来就太难为人了,无忧想想,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尚未取字。”
“……这也没有吗。”沈辞柔沉吟片刻,鼓起勇气问,“因为你是琴师吗?”
这话问得含蓄,背后的意思无忧却一听就能明白。
长安乐师多半挂名在教坊,入的是乐籍,虽也识字认谱,学习乐器歌舞,但如同奴隶一般,有个名用以称呼,不会特意再添一个字。
无忧摇摇头:“我学琴时师从教坊琴师,但入的不是乐籍,只是家中无人,没人会替我起字。”
“那我知道了。”沈辞柔点点头,想想又饱含期待地问,“你说你在教坊,那以后我能去教坊找你吗?”
迎着沈辞柔期待的眼神,无忧想把刚才提到教坊的舌头咬下来。他稍作迟疑,做出些略显忧伤的神色,眉头轻轻皱起,还是摇摇头:“……最好不要。教坊里管得严,但可以寄信过去,信封上写‘无忧’两个字就好。”
“看起来教坊里只有你一个人叫这个名儿。”沈辞柔一松手里拧了半天的袖角,“有什么寓意吗?”
“没什么特别的。”无忧垂下眼帘,“只是我阿娘起的,希望我此生……长乐无忧。”
沈辞柔微微一怔。
长乐无忧,愿望倒是好,可身在教坊,长安沉浮,又有几个人能长乐无忧。
她呼出一口气,再伸手去拉无忧的袖子时笑意一直飞到眼尾,眼瞳里亮晶晶的,活脱脱就是不知人间愁的活泼样子:“别的我管不了,但你今晚跟着我,保证今夜无忧。”
无忧被那明朗至极的笑晃了晃神,思绪回笼时已经被沈辞柔拉着过了街,站在了一个临街的摊子前。
沈辞柔凑到摊主边上,熟门熟路:“来两份乳糖真雪,一份多加些蜜红豆。”
摊主熟练地抄起一碗碎冰,一开边上的桶盖就犯了愁:“娘子,这牛乳不够了,怕是做不了两碗。”
沈辞柔没想到还能遇见这种事,商量着问:“那每份少加些牛乳行不行?”
摊主想想,无奈地摇摇头:“这恐怕不行。乳糖真雪要的就是这熬过的甜牛乳,少了一点就不是那个味道,我总不能砸自己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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