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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柔的手还抓着郎君的袖子,宋氏一闭眼睛,一声厉喝:“阿柔,你在干什么?!”
沈辞柔被喝得倒退半步,还是无忧扶了一把才站稳。她扭头看着他,嘴唇轻动:“你愿意吗?”
无忧含笑点头。
沈辞柔顿时有了勇气,原本打算松开的手握得更紧,揪着无忧一片袖角,视线转回去,看着宋氏:“阿娘,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人。我想过了,我是要嫁给他的。”
这话一出,先前哄过红珠的几位夫人脸色一变,有几个不好事的官员也往后退了几步,恨不得把耳朵眼睛都暂时取下来,等风头过了再装回去。
本朝风气开放,未出嫁的娘子和意中人在院里私会,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双方父母都答应,那就是美谈;若是不答应,那就是丑闻了。看看这对母女的样子,显然宋氏是不太答应的。
宋氏被沈辞柔气得头一阵阵的疼:“你先别说这个。过来给各位赔罪。”
这倒也有道理,沈辞柔暂且松手,向着来的人行了一礼,刚想开口道歉,王氏又说话了:“娘子,这郎君是哪家的?”
沈辞柔一窒,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该不会没个功名,也没个家底吧?”王氏大致猜到郎君的身份不高,顿时心满意足,说话都有种眉飞色舞的感觉,“那可不行,你嫁过去就是吃苦。何况我看着这也不好嘛,尚未婚嫁,看样子也还没上门提亲?只顾着过来私会,啧啧,在民间说得难听些,不就是偷人嘛。”
“粗鄙!”张尚书要吓死了,恨不得上前捂住夫人的嘴,转头向着沈仆射赔礼,“拙荆出身商户,不通文墨,说话也是乡里的口气,还请见谅。”
王氏生平最恨张尚书谨小慎微见谁都先致歉的样子,但也不好多说,翻了个白眼,扇着团扇,腰一扭往边上站了。
事情闹成这样,宋氏也打算狠下心了,她按了按作痛的位置:“阿柔,阿娘和你讲过的话,你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一看宋氏这个样子,沈辞柔心里一紧。
她上回听宋氏这么讲话,还是七岁的时候,正是狗都嫌的年纪,跟着请来教武的先生学了几招就想攀墙,爬到墙头下不来,还是让人搬梯子救下来的。下来以后她先结结实实挨了宋氏一顿打,宋氏亲自拿的竹条,抽得她之后看见墙都屁股疼。
她本能地有点恐惧,胸口起伏,想想又得拦在无忧面前:“阿娘,是……是我叫他来的。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
这个样子是铁了心要护人,宋氏更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是后宅事,在场的男人不好说话,边上几位夫人纷纷试着打圆场,只有王氏还嫌火烧得不够旺:“有外男跑到后院里来,该怎么罚?若是报官,能抓起来吧?”
沈辞柔生怕王氏真的干出这种事,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办,冷汗都顺着额头下来。
她知道今天一过,她算是完了。王氏那样的蠢人有一个就够了,这些官员夫人当场不会说什么,但背地里保不准把她当下饭的谈资,现下肯定也有人在心里耻笑她不知廉耻。再过几日,长安城里风言风语,人言可畏,她自认不是怕别人说的,不至于被流言逼死。
但她知道宋氏怕,甚至沈仆射也怕,那些闲的发慌的言官甚至会上折子弹劾沈仆射教女无方,以至于流言四起,什么罪名都能往他头上放。恰巧这会儿皇帝心情不妙,小事也能变成大事,怎么罚都有可能。
沈辞柔心里发冷,转头想说什么,只看见无忧仍是那样温和地笑笑,在她手上轻轻握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手背碰到兜帽的边缘,一点点把兜帽掀到背后去。他像是一点都不慌,优雅从容,翻下兜帽的瞬间脸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姿容端丽,眉目如画,二十岁的郎君笑盈盈地隔着矮树,投过去的目光清清淡淡,却仿佛带着宣政殿上的威压。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解释一下瑶瑶干了啥,她以阿柔的口吻给无忧回信,骗无忧在沈仆射生日当天来见阿柔,再把阿柔骗过去,最后骗红珠在宴上把这个事情说出来。如果无忧真的只是教坊的琴师,那么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看起来是助攻掉马,但是她的出发点不是好的_(:3)∠)_
圣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陈平云,他也来不及细想李时和为什么会在这儿,还和沈辞柔靠那么近,只管往底下一跪。身后的金吾卫纷纷跟着跪下去,都是年轻的郎君,一片铁甲碰撞的声音,生生跪出一股迫人的气势来。
在场的人也一起跪下行礼,沈仆射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心情,开口时差点咬着舌头:“臣恭请陛下圣安。”
沈辞柔惊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颤着睫毛,肩都不自控地微微打颤。她吞咽一下,一点点转过头去看身边的郎君,只看见他抬袖,从容至极地在唇边按了按,声音清清淡淡:“朕躬安。”
沈辞柔心里一松,说不上来的心思涌出。
……是了,这个姿态威仪,哪儿能是教坊的琴师呢。
难怪他举止有度到了简直是可怕的地步,难怪他再三推辞不肯细说家里的事情,难怪他总是能在权贵世家处和她遇上。
也就只有她脑子不清醒,傻乎乎地任由他这么骗着。
沈辞柔松了手,齿尖都有点打颤。她脑子里乱糟糟的,顾不上请安,最后看了无忧一眼,转身就跑。
于是沈仆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道理,看样子是自己女儿被欺负了,他上去抽人一顿都不为过,但欺负女儿的偏偏是皇帝。他心里痛,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小女无状,顶撞陛下,臣代她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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