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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舅舅当年,可有留下任何遗物口信?”薄暖诚恳地道,“表姐,我是真心想查清楚当年的案子,我不想让我的母亲蒙冤永世……”
“他什么也没有留下。”陆容卿闭了闭眼,复睁开,眸中一片澄澈,好似不能尽情流淌的泪滴,“他是谋反的,不是么?这样一桩盖棺定论的案子,还有什么可查?我倒是记得先陆皇后刚刚薨逝的时候,梁太后与陛下——”
没有人呼喝她,她自己停住了口。顾渊的眸光骤然紧缩,却又慢慢地舒展开了。
他在等她说话,她却不肯说了。
薄暖感觉到什么,疑惑地望向顾渊。
“婕妤与其来问我一个守陵孀居之人,不若在宫里找找线索。”陆容卿漫然一笑,眸中却一点笑意也无,“虽说是外臣谋反,但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陆皇后?”
皇帝的御辇离去之后,陆容卿倚着花枝清艳的门,呆呆地望了许久。辇车扬起轻尘,夏日的阳光将陵墓的萧瑟都裸裎在她的眼前,有了这样的阳光,便是坟墓与鬼魂,也会变得不那么可怕了。
她转过身,绕过茅屋,走到孝愍太子的墓碑前,声音如低徊的风。
“你都看见了?是,如今的大靖,是他的天下了……
“阿池……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你,你能做得比他更好吗?恐怕也不能吧……
“你的性情,怎么与先帝、与先陆皇后一模一样……你们啊,都太心软了!”
她将墓前的花换过一遍,又往屋后的花圃去浇水。她守陵已近四年,这样平淡的日子,她过得很习惯。
竹篱外慢慢走来一个人。
她抬起头来。
那人广袖儒衫,束冠垂发,温润光洁的眉宇之下是一双微弯的笑眼,令人一望即能心生亲切。他朝她远远地欠了欠身:“打扰了。”
她没有回答,提着汲瓶便要往回走。眼看着伊人翩然离去,他却不知如何是好,往日里对付女人有千百种办法,此刻竟一种也拿不出手——
“太子妃留步!”
她停住,敛眸,“足下何人,擅闯帝陵?”
“在下……姓聂,不过是路经此处的一个小小书生。”薄昳将手按在竹篱门上,欲推又不敢,眼前人如山巅触手难及的冰雪,他不敢冒昧,“我看见此处有凤凰之气,回旋往复,缭绕在太子妃的花枝之间——”
“满口胡言。”陆容卿清冷地道,“方才陛下与婕妤来过,你若能望见凤凰,怎么没望见五采神龙?”
薄昳一字一顿地道:“那不是真龙。”
陆容卿倏地转过身来,正对上他一双幽淡得仿佛无所求、又深黑得仿佛无所有的眸。
“大不敬,当斩。”她的表情仍是漠然,但声线已裂开了缝隙。
薄昳不惊不恼,他终是没有推开那一扇竹篱门,而是往后退了一步,行了个礼,便施施然而去了。
陆容卿望着他的背影,手中一用力,拧断了一根花枝。
艳极则老,刚极则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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