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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恒唇角微乎其微地抽动了一下,冷声道:“她知不知道,我马上就知道了。小徐,给我拿一把尺子。”
很快,小徐一手拿着一把水果刀一手拿着尺子回来了:“师父,这把刀是吗?他们家只有这把水果刀。”
魏恒只看了一眼,就说:“装起来。”然后拿过徐天良手中的尺子,后撤一步单膝点地蹲在地上,用尺子测量地板上一连串椭圆形的滴溅血滴中的一个,没什么感情地说,“邢队长,你挡住我的光了。”
邢朗离开门口走了进去,和魏恒蹲在一起,说:“照顾照顾你的小徒弟,看看他那双渴求知识的眼睛。”
魏恒撇撇嘴,耐下心道:“床边有一道甩血,是凶手杀死孩子后,手里的凶器划过一定的弧度留下的血痕,血痕的边缘处是一道接连间断的椭圆形血滴。血滴边缘对称呈毛刺状,是当人体静止或者运动速度较慢的时候才能产生的血痕形状,你可以把'人体'理解成凶手。根据这些比较规整的滴落状血痕可以判断出血点的高度,也就是凶手杀人后,手持凶器,血液从凶器落到地板的高度。”
正在女儿卧室拉线的刑警们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活,都往他们这边看。
邢朗看着他的脸,眼睛里淌着一层薄弱的暗光:“怎么判断?说说你的方法。”
魏恒得出三个血滴的直径均值,道:“我一般直接套公式。”说着他抬头问对面房里的刑警,“血滴角测出来了吗?”
一人回答他:“23.8°”
魏恒从徐天良手里拿过纸和笔,写下一组正切函数公式,把数据套进去略一计算,得出一个高度:68.43厘米。他站起身,拿着徐天良找到的水果刀,刀尖朝下,移到和地面相距68.43厘米的距离,心算了片刻,道:“凶手身高164,这家女主人多高?”
邢朗勾起唇角,反问:“你怀疑女主人?”
魏恒瞥他一眼:“你不怀疑?”
邢朗笑:“巧了,我也怀疑。待会儿回到局里就知道她多高了。”
随后邢朗走出小儿子卧室,回头冲魏恒打了个响指:“过来看看孩儿他爹,我的大侦探。”
魏恒没有跟他走,而是先看了一眼女儿的死相,发现十五六岁的女儿也是以正常的睡姿躺在床上,颈部有伤,身上盖着薄被,和小男孩儿的死相无异,都像是在睡眠中被杀。
魏恒到了主卧门口,发现死在主卧里的男人比两个孩子要惨烈得多,不同形状的血痕几乎布满卧室,可见男人死前有过剧烈的挣扎,甚至和凶手展开过搏斗。
此时,男人倒在地板上,以俯卧的姿势横尸,头冲着门口方向。
魏恒走进去蹲在男尸身边,弯下腰看了看男尸的脖子,虽然在他在男尸脖子上同样找到切割伤,但是那刀口却不如前两道那么齐整光滑,甚至没有一击致命,除此之外,男人身上有多处戳刺伤和击打伤,显然他在生前和凶手展开过对抗。
魏恒站起身看向同样染血的床褥,然后顺着血痕看到床头柜,发现床头柜一个抽屉被拉开,里面的一些杂物也沾着血。
邢朗靠在门框上,看着魏恒在卧室里转了一圈,道:“讲个故事听听,魏老师。”
很奇怪,魏恒每次总能听懂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话。
魏恒又蹲在男人身旁,拉起男人的手说:“这个男人应该第一个被杀,凶手在他脖子上留下的伤口还不是很熟练,甚至有些犹豫。凶手在杀人前应该给三名死者喂了安定类的药物,比如安眠药之类的,否则他和凶手的搏斗肯定会吵醒孩子。虽然他也吃了安定类的药,但是一个壮年男性的警觉性和身体素质使他能够对药物的作用有一定的耐受度,凶手在他脖子上割了一刀,但是没有毙命,他爬起来想反抗,拉开床头柜应该是想拿武器。”说着,魏恒皱眉,“但是死者手中并没有武器,也没有任何刀具的柄部留下的纹路。”
邢朗走过去蹲在魏恒身边,看着被魏恒抓在手里的死者的右手,道:“他的食指骨折了。”
魏恒点头:“没错,什么样的刀具会导致食指骨折?”
邢朗:“剪刀?”
魏恒沉思片刻:“虽然有点牵强,但是有可能。”
邢朗站起身,环视卧室一周,道:“现在情况很清楚了,三名死者死在床上,被喂了安定药物,有预谋的杀人却就地取材使用水果刀,范围可以从熟人作案缩减到目前唯一还活着的女主人。”
魏恒疑惑地问:“但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不处理尸体,也不逃?”
邢朗笑了笑:“这就只能让她自己告诉我们了。”
“师父,邢队,你们快过来看。”
徐天良忽然喊了一声。
他们走出主卧来到厨房,看到徐天良蹲在厨房的垃圾桶前,垃圾桶边放着几个垃圾袋,里面装着大量的已经变质的饭菜。饭菜并无稀奇,稀奇在垃圾袋里的并不是残羹剩饭,就像是从还未动筷的餐盘中直接倒入垃圾桶,里面甚至有一条完整的红烧鱼和一些色泽红艳的烧排骨。
徐天良回头看着魏恒问:“餐厅也摆着一桌饭,会是谁做的?”
魏恒看着那些散发着变质味道的饭菜,目光不停地颤动……忽然,他起身走出厨房站在餐厅,看到餐桌上摆着包子稀饭等早餐,且摆着四份碗筷,显然是一家四口的早餐,且食材很新鲜,明显是早上刚出锅的。
魏恒怔了怔,躲着谁似的往后退了两步,丝毫没察觉自己退到了邢朗身前,被邢朗箍住了肩膀。
邢朗见他脸色忽然煞白,白得有些吓人,关切道:“你怎么了?低血糖犯了?”
魏恒好像听不见邢朗说话,他双眼发直地看着这套弥漫着腐烂的饭菜气味和腐烂的尸体气味的房子,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提着一把水果刀从最后一个死去的小儿子房里出来,她站在儿子门口发了一会儿呆,顺着刀尖淌下的血滴留在地板上,滴滴答答,像是忘关了水龙头……
她把刀洗净放回厨房,然后进入浴室洗掉身上的血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一片死寂氛围的笼罩中,她关闭三扇卧室的房门,开始打扫干净客厅不小心留下的血迹。
楼道里不时传来邻居们上楼下楼的声音和几个调皮的孩子奔跑打闹的笑声。她不时就会停下手中被鲜血染得通红的拖把,听一听门外的动静,然后露出一抹温柔又平和的笑……
当把房间打扫干净以后,她躺在沙发上安详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她照常做好早餐,把早餐摆上桌,依次敲响丈夫女儿和儿子的房门,叫他们起床吃早餐。然后她自己一人坐在餐厅吃完早饭,出门上班。中午,她回到家,把早餐倒进垃圾桶,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再次敲响丈夫、女儿、儿子的房门,叫他们出来吃午饭……
她自导自演的情景剧日复一日地上演,今天已经是第十一天。
魏恒低不可闻,喃喃自语般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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