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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算得准 有赏（第1页）

有时候，月夜比黑夜还要寂静。

举人巷的小院子里，李浪刚刚结束了人神交战，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抬头望了一眼皎洁的明月，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四天的时间，也不知道小妮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现在不到子时，长街小巷的灯火已经散去，举人巷的巷口，小河出潺潺的流水声，拱桥下，身材精瘦的汉子斜眼看了看月色，猛啜了最后一口卷烟，然后扔在地上，用脚踩出一串火星。一名光着膀子露出铁疙瘩般肌腱的汉子凑上前，小声道：“猴哥，我看时辰差不多了。”

精瘦汉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再等一等，老子今天右眼皮跳得厉害。”

最后一名矮小汉子借着月光，晃了一下手里的匕，笑道：“好事啊，右眼是跳财。”

精瘦汉子撇眼鄙视道：“好你娘个混球，让你少逛点窑子，多看点书，左眼跳财，右眼是他娘的跳灾。”

矮小汉子尴尬一笑，心中却腹诽不已，逛窑子怎么了？省钱，都是脏手掏出的粪蛋子，总比你砸在红袖招的大湖里，还听不出个声响要好。

一身肌腱的汉子嗅了下鼻子，咧着嘴低声笑道：“这两天哥几个踩了几回盘子，唐老爷应该说的不错，这次的皮儿是个样子货，弄得好真能掏出几个金粪蛋子。”

精瘦汉子不以为然：“老杂毛的话能信一半就不错了，真要是个有钱的主，谁会住这条鬼巷子。”

矮小汉子将匕放在身上来回擦了两下，目露凶光说道：“这回就算是只蚂蚱也要卸下几条腿来，春闱后，哥几个就没有开过张，日子实在紧得很。”

光膀子的汉子点点头，深有同感地紧了紧拳头，精瘦汉子沉默着，月光被薄云遮住了大半，晕晕如雾照，他这才啐了口吐沫，挥挥手飘出两个字：“起路。”

二十一号小院内，墙头和老树的木杈上横着一根竹竿，枯井边摆着木盆，李浪从里面漾出一件孩童的男衫，这是赵落镜的，因为怕皱，所以并不拧干，提起来只是抖了抖，然后挂在竹竿上。

落城到京都，八千里云追月，添柴灶饭，下河掏虾，除了小妮子的内衫不让摸以外，这些平常的家活都是这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包干，晾完衣服，李浪走回井边，端起木盆，将剩水一股脑倒在老树盘根的地方，挟着风的酷夏总算飘过一丝清凉。

李浪放下木盆站定了，盯着自己的影子若有所思，老屋的屋顶传出枯叶和碎瓦婆娑的声音，李浪渐渐眯起眼睛，然后身形一闪，诡异的融入到老树的黑影中。

院外，精瘦的汉子猫着身，一只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许久后，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光膀汉子背倚院墙扎了个马步，矮小汉子踩着人梯探出半个脑袋，扫了一圈院子后，轻轻一纵落在了墙头，再一跃，落地无声……

门栓从里面被打开，另两个人轻车熟路鱼贯而入，然而弹指之后，三人几乎同时止步……

院子里有一颗枯死多年的老树，树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袭白衣，气质慵懒的公子哥如同鬼魅，似笑非笑。

气氛不仅诡异，而且压抑，李浪一屁股坐在井沿上，先打破沉默说道：“先把门带上，左邻右舍这个时候早就歇下了，我这间屋子里也有娃在睡觉，几位后面有什么话想说，尽量小声点。”

三个人好歹是南郊这一带出了名的泼皮，缓过神的精瘦汉子挤出一丝笑容，强忍镇定道：“公子好气质，来京都是求学还是营生？”

“营生。”李浪摸着下巴，故作高深道，“相面卜卦，还没来得及开张，不过……今天算是赶巧了，难得三位能有闲情雅致，不如就让我先奉上一卦，如果说得准了，斗胆向几个兄弟讨点赏钱，当我开门大吉了。”

光膀汉子忍不住冷笑出声：“你他娘的是真傻还是给大爷装傻，算你姥姥的……”

精瘦汉子轻咳了一声，嘻嘻一笑打断道：“说得准了，有赏。”

李浪看着精瘦汉子，以手拈花，不紧不慢道：“面有五官，耳为采听，眼为监察，眉为保寿，口鼻审辨，相面最重要的是采耳、眉、鼻三官，我看兄弟采听垂珠，应该最近是财帛虚耗，日子不太好过啊。”

精瘦汉子搓着手，咧嘴道：“是不太好过。”

李浪继续道：“再说说审辨，宽隆却不丰盈，身体有掏空的迹象，以后那方面还是要注意节制一下，至于保寿一官……你再走进一点。”

精瘦汉子也不气恼，真的往前迈了两步。

井沿边的公子哥端坐如初，只是微微摇头出一声叹息：“左眉紫气，右眉繁霞，都有晦气缠绕，就怕是兄弟……最近霉运当头，搞不好还有血光之灾啊。”

精瘦的汉子压着嗓子，面露凶光啧啧笑道：“公子既然能卜凶吉，不知道有没有给自己算过。”

李浪翘起二郎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笑道：“算过，大富大贵。”

精瘦的汉子忍不住冷笑出声，负在身后的一只手屈指一弹，满身肌腱的汉子顿时动如脱兔，黑塔一样的身影冲了过去……

子时前，亥时末，月下的京都只能算刚刚入夜，面色苍白的赵长宁完成了一天的文案，疲惫地走出了中书省的楼阁，宽敞的青石街上有一辆备好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赵长宁在马车前来来回回踱了十几圈，最后弯腰进了车厢。

奇怪的是，马车并没有前往东郊明瓦廊的自家府邸，而是折向西北而去，宁静的月光下，马蹄踩着子时的撞钟声渐行渐远，两柱香的时间，便见到了前面朱墙上方一排排通明的灯火，墙根下，两队官兵相对而行，于布满铜铆的漆黑大门前恰好交错。

马蹄声渐缓，马车距离那道漆黑的铁门也越来越近，举着长枪的官兵迅地分出一个小队，整齐地奔向马车，为的队官大声喝斥道：“什么人？”

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了一角，月光下，赵长宁的脸色显得愈苍白，他递出一纸文书，声音有些沙哑道：“我是中书大学士赵长宁，有事要见北抚司的颜司。”

那名队官接过文书，迎着有灯笼的地方简单扫了一眼，赶紧恭敬地还了回去，然后转身挥了挥手，大声喝道：“都瞎了眼吗，里面是中书省赵大人，赶紧让开，把门打开。”

队官话，街上的官兵自觉地向两边避让，漆黑的铁门被打开，赵长宁走下马车，走向阴森的内墙……

约莫有盏茶的时间，安静的朱墙内忽然传出一整队的跑步声，四百名弓弩手分成四列，整齐划一地涌了出来，刚刚出了大门立刻分立两侧，接着，尾处各有一名队官同时亮起了手里的火折。

熊熊的火把和通明的灯笼把这条长街照得比灯市还亮，赵大人态度谦和，和他并肩而行的是一名黑衣女子，身材婀娜，黑丝束，面色冷艳如冰，黑衣上金丝底绣着大红鱼，腰间悬着一柄绣春刀。

“出吧，去南郊，具体的位置，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女子素手扶着绣春刀，淡淡开口道。

大周北抚司，美人颜如玉，无论是官还是民，没有人不闻之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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