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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同学（第1页）

已入冬日，此刻天色还未亮，房间中稍显昏暗，只见一位身姿端正的老嬷嬷正坐在上的椅子上，身后两个丫鬟侍奉着，刚饮完一口茶，听见脚步声便放下茶盏问。

希云心想，这必定是来自宫中的陈嬷嬷了，浑身气度竟比起外祖母来也不差多少。陈嬷嬷今日穿着一袭藏青色衣衫，髻高挽，虽因年纪大生出不少银丝，却妆容齐整，一丝不苟。容长脸上，一双饱经风霜的眼此刻正灼灼看着她。

希云心中颤了下，面上未变，扬起笑容上前行了个礼，回道：

“正是。”

陈嬷嬷从希云走进来那刻便在打量她。早听闻梁国公府将外孙女接入府中久住，她虽来府中教养小姐们，主家的事却是不好多打听的。

近日虽听闻府中诸人对这位小姐多有赞扬，却不大肯相信。一府中人，能差多少？先前国公府品如小姐，虽是嫡出，可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自己费了好大劲才掰扯过来。

如今见了这位表小姐，才知传言不虚，光看这通身气度，比当初嫡出那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然而她此刻为人师，不好有偏颇，便略问了些读书识字等事。希云一一恭敬作答，回答间更是措辞得当、有理有据，陈嬷嬷知晓是希云父亲，当年的探花郎李易亲自给她启的蒙，对希云更是多了几分喜爱。

二人言谈间国公府两位小姐也款款而来，于是谈话只能暂时中止，希云也开始了在国公府跟着陈嬷嬷学习的日子。

这边徐妈妈在希云离去后不久便来到松涛院，将食盒中的点心并希云教给她的话一同让刘嬷嬷带了进去便回了栖竹院。

老夫人用早膳时又看见了希云做的点心，便问刘嬷嬷：

“昨儿不是叮嘱希云别做点心送来了嘛，她还要跟着陈嬷嬷学习，不必如此辛苦。”

刘嬷嬷听罢忙上前回：

“老夫人，徐妈妈辰时便把点心送了过来，说是希云小姐早起去上学前做好的，叮嘱了她拿过来，说学要上，给外祖母的点心也不能停呢！”

老夫人听完感动不已，

“这孩子，总这么贴心，如今她爹娘都没了，我一定得照顾好她，不然死了也没脸见意安。”

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刘嬷嬷见状忙上前规劝：

“老夫人，大清早说什么死不死的，您昨儿才过了五十大寿，还要长命百岁呢！您要是死了谁来照看希云小姐啊！”

刘嬷嬷知道是昨日那幅画惹了老夫人哀思，如今也只能抬出表小姐才能规劝一二了，果然，老夫人忙用帕子抹了眼泪，

“说得是！我要活到希云嫁到平远候府才能安心闭眼，若是早早去了，还不知赵氏会做出什么事呢，你别看昨日她安静坐一旁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会咬人的狗不叫，不知道又在背后憋什么坏心思呢！”

“老夫人又多想了，如今有陈嬷嬷教导，品如小姐变了许多，及笄后便出嫁；辰少爷又回了书院，赵氏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等孩子们都长大，您就可以享享清福了。”

老夫人眼中晦暗不明，但口头还是应道：

“但愿如此吧！”

主仆二人正说话间，红缨进来禀报，说是平远候府派人给云小姐送东西来了。自希云从江南回来久住国公府，又常派人给各处送吃食，对下人也体恤有加，渐渐地，府中众人便改了口，同府中小姐一般称呼。

原来希云做的点心除了给国公府众人，也会特地做一份送到平远候府，今日送的时辰同往日不同，谢安便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希云自今日开始跟着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学习。

他看着手中点心，略带心疼，又知希云自卯时便起身做点心，心想若是亲生父亲在世，她必不会受这份罪。

便去房中搜寻了一套在江南时父亲买给他的两方徽墨，派人送到国公府。

老夫人也是出身书香世家，见来人手中捧的两方墨，一看便不是凡品，挥手让人直接送去栖竹院后，便又向刘嬷嬷说道：

“看谢安这小子对希云上心的样子，我倒可以稍微放点儿心了。”

“老夫人安心，云小姐一看便是个有福的，这桩婚事本就是大小姐在世时定下的，平远候夫人对小姐甚是喜爱，如今谢三公子也上心，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嗯。”

主仆二人借着又闲话家常，不再提希云的事。

陈嬷嬷上午教导小姐们礼仪，下午教授点茶、挂画、插花、焚香，直到晚膳时分，小姐们才得功夫歇息。

希云虽说从小在江南，三岁父亲便亲自给她启蒙，于诗书上十分精通，可礼仪上娘亲只教了些简单的，并不像京中这般繁琐，是以一天下来，便是她再能吃苦，也觉得腰酸背痛，头昏脑涨，一回到栖竹院，徐妈妈和几个丫鬟见状，忙上前更衣的更衣，备膳的备膳，揉肩的揉肩，忙活了好一阵子，方才安静下来。

等希云用了晚膳，洗漱完毕躺床上准备就寝已近亥时。希云独留下徐妈妈贴身伺候，徐妈妈替她揉手时见希云已有睡意，便道：

“小姐早些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顿了顿又说：

“其实小姐也不必如此辛苦的。”

希云本来已要入睡，听她这话忍不住反驳，

“妈妈，只有攥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稳当的。母亲的命、父亲的命我都攥不住，我只能攥住自己了。”

徐妈妈听了心中难受，正要继续说，希云呼吸早轻了下去，可见是累得不行已然入睡了，于是徐妈妈忙替她轻轻掖好被子，又放轻手脚退了出去。

就这么学了六七日，终于休息了一天，这日希云去见老夫人前，特地问了身边的丫鬟，

“我看起来憔悴吗？”

希云眼下早有乌青，青蕊虽然用粉试着遮住，可到底还是会有点儿印子，青蕊郁闷不已，她从小便给小姐梳妆，还没见过小姐这般模样。

见青蕊不说话，希云只能笑着劝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我没事的。”

说完便带人去了松涛院，老夫人一眼便瞧出希云瘦了一圈，忙心疼的揽入怀中，嚷着不让希云继续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