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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七死成渐耳（第1页）

“是我苦苦哀求老夫人……”

长卿看着村民们问道：“你们也遇见了一样的事吗？还是单单只有他家的亡魂出了事？”

围在一起的村民中零星有几个往前站了出来。其中一个瘦高的男子对长卿说：“我娘子给我托梦，说有人正在追杀她，让我去救救她，可恨我梦醒了却以为都是自己日有所思的缘故，没能相信她说的，再后来我发现给她供奉的吃食，再也没有动过了。”

“你们……是看不见他们的吗？”楚沧问。

青奴解释道：“弱些的鬼魂，就连托梦一事都需要运气的。”

老妇人对他说：“是，我们看不见，只能通过器物的改变，和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观察出来。往常并没有发生过托梦的事情，因为我们供奉得很殷勤，没有发生过像别的地方那样，不孝子不去祭祀先人而得到提示降下惩罚的事情，所以往往只有我们有求于神灵的时候，才会发出请求，他们也都能帮助我们渡过难关。”

长卿问：“神灵？”

老妇人神情涌起一丝波澜解释道：“我们称呼自家亲人的鬼魂为神灵。”

另一位大腹便便的村民鼓起勇气接着说道：“正是这样，后来偶然间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将梦里的怪事捋顺清楚，这才相信了梦中所说的事。”

楚恭显拉住楚沧的衣袖说道：“当年拖累老母跟着我们一路颠沛流离，几经我这不孝子的生死不定，成天忧心忡忡，等我活下来了，又没办法安享晚年，到底是重病不治而亡。如今死了，托梦于我，哭哭啼啼却只字不提自身的危难，只嘱咐我莫要担心，此后好生照顾自己。这话……我竟然听了全当是梦话，蠢笨异常，一点也没想到娘亲死了也要在下面被欺辱。”

“等和村民们畅谈时，才惊觉给他老人家供奉的祭品，已经数日未动。请村中懂些名堂的人来商量，这才知道，娘亲恐怕是魂飞魄散了。”

“我，不孝啊！”

“我让家弟连夜赶去长宁，托老将军找能人异士来帮忙，而我，则早就做好以死报亲恩的决定。安阳关废了我的腿，但我这本事还在。等我死了，去找那狗日的报仇！”

有好心的村民给恭显递来一碗水，泪水雨点般掉进碗里，他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老妇人是个面硬心软的，偷偷将泪擦了去，“早就告诉你，哪有娘亲能看着儿子去送死的？”

又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我那可怜的孩儿，如今是好还是不好？还有那八岁早亡的孙儿……”

青奴旁边的小家伙蹦蹦跳跳，忙着帮老妇人擦去眼泪。奈何自己那一双小手，刚一触碰到老妇人的脸，便径直地穿了过去。

“所以……这一切都是中元节之后发生的吗？”楚沧看着影影绰绰、虚实相融的这片土地。

“是，这些事虽并不是同一天发生的，但都是陆陆续续在中元节之后。”

一时间楚沧竟分不清回答自己话的这位，是人还是鬼。

楚沧只好看了看长卿问道：“你怎么看？”

长卿耸了耸肩说：“还不如问问青奴，这种事她比较熟悉。”

青奴眼见人仍然聚得那么多，也不方便讲话，转向老妇人，“既然今日不能进行祭祀，那就先散了吧。”

老妇人本来也不打算让恭显祭祀，“我本就告诉他，我们族人的祭祀，只有那些将死之人才会做。虽然他这身子一直不好，却也还没到时候。”她转身对大家说：“算了，今日先散了吧。”

可那几个上前一步的村民，还是忧心忡忡不愿离去，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劝走。

楚沧来到恭显身前，眼见对方颓然靠在弟弟身上，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安慰道：“就算要报仇或者救人，也要讲求个良策。叔父再容我们两日，如果我们还是没有办法，也不会再阻拦你。”

村民渐渐散去后，老妇人也跟着离开，她走得很缓慢，又回头来找楚沧问他：“这剑是从何而来。”

楚沧掂了掂手里的剑，对她说：“这是家翁所传。”

老妇人又看了看，正被人合力抬走的祀鼓，说了句：“儿时听过，周皇有一通天大本领的神器，却取名叫‘小山’二字，神器有灵，也是懂尊卑的。”

留下这句不清不楚的话后，往家走去。

长卿与村民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也少言语，全程只是默默听着看着，大有甩手，不打算管的准备。楚沧既然已经答应了两兄弟和村民，自然要管这件事，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青奴。

村子里的鬼并没有和地府中的一样，看起来更虚无缥缈一些，也不大喜欢搭理他，甚至也不怎么和青奴说话。三个人回到住的地方，长卿擦拭着自己的木剑，还是不发表任何意见。

青奴说：“这个我的确熟悉，因为我做了鬼以后也曾被杀死过。就像大鱼吃小鱼一样，鬼也会因为杀掉别的鬼或者是吃掉别的鬼而获得对方的能力，变得更强大。但鬼心不足蛇吞象，若是碰巧招惹到个扮猪吃老虎的，那么被吃掉的这个鬼，反而会吸收对方的能量，反杀过去。”

一双素手十指纤纤，放在腮边打拍子，想起什么似的，“听说曾经有个连续被杀掉七次的，不过我没有亲眼见到，自以为那应该只是个传说。”

长卿像是被激起了好奇心，“这传说哪里听来的？”

青奴将之前给楚沧说的关于鸦鸣界的事，原封不动又讲了一遍。

长卿啧啧称奇，“这件事我也曾耳闻。被师兄偷走的《神鬼策》中，就有记载，书里给每一次被杀死，但是反而活过来的鬼们都起了个名字。你说的那个被杀死七次的应该叫做渐耳。若是再被杀死一次，他就永远不会死了，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长生。”

“那还不容易。”楚沧说：“找个人把他杀死，然后他再反过来吃掉对方不就成了。”

青奴笑道：“是啊，说得没错，若是你有一天见到他也问问，问问他既然这么容易，为什么自己没想到。”

长卿趁着他们说笑，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望着层云渐去再度月明的村庄，问他们两个，“我自小被寄养在观里，对双亲之情十分模糊。你们说……这里的人真就只是单纯地在侍奉先人，保护至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