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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漫长,回忆一瞬。我缓慢走向自家院子,打算换洗干净衣裳。
屋舍不算偏僻,内饰不算破败,对于公主驸马应有的配置来说,只是容纳一个不受宠爱孩子的空房,不算是安心归处。毕竟对于名义公主的孩子,表面还是得修饰的,但是公主生平受宠,也不在意掩饰得多好,只要没人去皇帝耳边嚼舌根就好,也没人敢。
这里没人照看,我也乐得清净,自行洗漱。我肯定是适应不了别人服侍的。
这样的素净仅这一点好处,即便我本来也不打算与这里的生父主母交涉,但是无权无势的我怎么应对官宦纨绔们的打趣恶意呢?
上一辈的事我本来也不能干涉,这是我一直认为的。她们也对于这件事情做出了结,就算结果不如所愿,但是在人类社会,在特殊时代,现在就是结果,也是她们自己的结果。
艺女死去,她的身份只能得到这个结局。她不能与商贾或者公主抗衡,不能在人间诉怨,她也抛弃人间了,她说着要去找他了。她也希望我平安长大,不希望我卷进纷争。
公主下嫁,商贾丈夫在外出轨,这又是她满意的结果吗?
驸马身份,他人都道的“神仙生活”,情人死去,这是他满意的结果吗?
人间里,人类没那么多的满意,最好的局面,对我们四人来说,已经没有了,或者现下已然是了。那我便也听话一些,该去寻找闵昂了。
不过这样的父母对我来说全然陌生。独身一人的时候,我还是会发呆的——
我的父母,算是为了爱情,也是不在乎身份了。很是美好的开始,有生活的气息,有山有水,有最初的爱情。这些都是妈妈拿着相册翻给我看时说出的故事,她当时是怀念的,眼睛里也是有光的。
我出生之后,挺琐碎的,我也分辨不清他们的感受。大人对于小孩隐藏,我是发现不了的。有感动,有吵闹,有笑容,有哭泣。是夫妻的样子,但好像不是爱情的样子。我在山林中成了婚誓,还是看不透的。
然后还是一样,然后也没什么然后。我喜欢和妈妈待在一起,我知道妈妈是一个喜欢浪漫的人。我也如此,我节日里攒钱送给过妈妈一个花灯,我们很开心。
我希望爸爸也能送一些小惊喜,我说过,但是爸爸没有说话,他会喜欢做事干活,但好像与浪漫无关。我好奇过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她说当时感觉那就是爱情了。
然后还是一样,散步的时候,我也能走得很快,我可以追上爸爸。但是我还是喜欢走慢一点,和妈妈走在一起,也很舒服,我们会说很多话题,除了学习之外还有很多故事。
孩子嘛,不懂事的时候,或者没经历的时候。对于吵架很害怕,夸张到离婚这样的假设,哭劝无果之后,我记得最后我哭着:“我想跟妈妈。”我没看出来他们明显的态度,可能是眼泪太多了,然后又和好了。我能怎么办呢?哭,劝,还有我思考过最后跟谁呢?
我们是很普通的家庭,存在普通的很多东西。然后……到我习惯发呆的时候——我和妈妈的感情很好,这个时候我却不会想跟着她了?我不再劝了,我还是会哭,结婚不是坟墓,感情应是纽带。我与父母的血缘关系不会变,但如果爱情变了……社会的压力也会套锁牵牢,但是我啊,不会再劝了。
妈妈没有工作钱财,成人考虑感情还有利益。但这不是原因——那个社会,单亲妈妈几乎没有退路也没有未来,我会成为她生活的牵绊,成为她爱情的累赘。所以虽然我想跟着,但是不会选择。但是感觉跟着爸爸,不论是感情还是其他任何什么,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后,我确实跟了爸爸,重组家庭,我还是独生子。婚前,爸爸问过我的想法,我早都想开了,我怎么会阻止追逐爱情呢,爱情那么美好,几乎所有人谈起来眼睛里都有光。
我说:“你自己的感情自己做主,我除了是你的儿子,不再是其他的什么了。所以啊,我肯定是同意的啊。看你自己……”我忘记了他最后小声说了什么——“这是爱情的结果。”?还是“这是最好的结果。”?
继母也很好,只是我长大了,回忆太多了。我喊不出妈妈,继母也不太合适,像是提醒着什么,所以我叫她阿姨,她也会哎声回应。
总之,无论怎样,也不是这个时代这样的恩怨,这样的感情,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母。
发呆总是容易发散,漫游的思绪有些远了。我被窗外的敲击声惊醒,我打开窗户一看,是一个纸筒。
我不去思考上一辈人的故事,我在想之后的霸凌怎么解决?还有闵昂会在哪里?
我打开攥在手里的信纸,是几个熟悉的名字请我去醉仙楼玩。表面上忽略强硬逼迫的词句,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要求我当个乐子而已。
醉仙楼南北两个部分。北部是清苑,喝酒听曲赋诗的风雅之地。南部是浊池,字面意思。不过这个时代没有打压这种行业,而且这里的北苑名气很大,皇帝也默许存在发展,南池顺便也就留下了。
那几个男子未加冠,古代男子发育比较早熟,但其实还是被家里管控着,不应该会去南苑调戏羞辱。或者他们这次打算叛逆享受,拿我来背锅,反正公主驸马为了平息几家官臣的怒火,推出去一个弃子,是最简单的事情,不需要证据就能快速敲定。
但我还是打算赴约的,只要我还在这个世界存活,总得面对他们,而且或许这一次历程能找到闵昂的消息。我不受宠爱,记忆里全是过去的故事,当前的时局了解还不如那些纨绔。
我如约准时到达醉仙楼,不先平白落人一成,不后主动挑起怒火。所以见到他们,我也是平静打了招呼,选了个边缘位置,没有争吵地落幕。
我在现代人类社会生存,在这群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男孩里也能应付得当。也幸亏是这个年纪,少有鲜血酷刑、权势谋略,我还能坐在此处搜寻闵昂的踪迹。
如果是一切还未开始之前,我不介意利用外貌得到些好处。不过现在,这早已是过去式了。而且这些纨绔不是闵昂,与我更没什么关系。
显然没有办法,马车赶来的路途上没有遇到,这醉仙楼里,即使只是北苑,也不会是他存在的地方。我只能希望这些纨绔主动给些有关消息。
他们不知道我现在身上的特质从何而来,依然脆弱但是宁静神秘,从前那般任人欺侮的模样美则美矣,但是没有味道,现在好像突然长成了筋骨。他们虽然纨绔,但是也会知道生存。他们不知道我不再是具空壳,而是住进了人魂,只能猜测公主对我的态度变化。
这些人里身份最末的,很懂得如何见风使舵,打破冷场。他们主动示好,美酒与佳肴相继呈上。我不会拒绝这样全然有利于我的场面,所以接受良好。
他们看见我这样宠荣不惊的态度,像是确定了我改变的身份,知错悔改或者乐于结交。
古代存在小倌,甚至可能欣赏追捧,这个时代大抵是风雅的。皇帝恩允的南池,小倌地位更高,或许还有一些官臣眷养。之前对于皮囊就存在心思的人不在少数——这个世界我的外貌也是能一眼辨出是自己本身的模样,只是被修饰过,放大了五官优势,以及脆弱与淡愁的特质,是连我自己瞧见都能惊叹的程度,不算好事也不习惯。
我的身份变化能让他们死心不少,还有一些顶端身份的人,可能以前瞧不起那奴仆样子,现在也算是别样的刺激。
凌殇主动搭话:“你知道雾圩的真人明日前来王城挑选弟子吗?如果你肯跟我,我能帮你得到首肯。”
凌氏将军,我能知道。但是凌殇之前没有表意过这种想法,我有些错愕。不过,我不会答应,甚至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将军府与国师交好,出征打仗时还会主动占卜一卦,确实关系甚好,能有消息也不难怪。凌将军子嗣众多,凌殇只是占了身份,但其实能力只能是纨绔的命,美言也没有用处,他可能许诺了这里大部分所谓的朋友。
倒是蓝瑛说了句实话:“公主受宠,向洛独子,肯定会有一个名额的。”
我感谢颔首,蓝瑛虽然家世比不得将军之子,但是对于凌殇的情况也是了解,一句实话不会结仇,还能拉近皇帝宠爱的公主一脉关系。他还算聪明,如果我的身份确实转变开始受宠的话。
其实外人不知道我实非公主亲生,她不会允许这种污名在公主下嫁之后出现。但是她确实于子嗣难有所出,为了名正言顺保全后宅只能留下我这个驸马儿子,顺便让皇帝安心。别人只能猜想公主驸马被爱情冲昏头脑,孩子也顾不上了。拦截正确猜测和下等言论之后,还能被世人称赞一番爱情至上。
我现在的模样,可能是公主清醒了一些,也不难怪这些纨绔的错误脑补。
而我也确实能获得这个机会,皇帝是知晓我的存在的,虽然不能在意我时时刻刻的小事,但如果我开口的话,皇帝也能给我出头。公主情爱疯魔,下嫁之时皇帝就明白了,对我的主动要求,是能做主的,这种消息局面,必然有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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