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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守仁不禁红了脸,冷静下来,他也觉得自已刚才好像着了魔怔。
小弟道:“这也不怪您,这些医托很厉害的。他们靠这个吃饭,一张嘴皮子练的早就炉火纯青了,一搭眼,就能基本判断出一个人得了什么病,心里想的啥,转往要害处说,人又看着特别热情,善良,跟个老干部似的。幸亏我刚才看见您。您都不跟我打个电话,就走了。”说到这里,小弟好气地笑了。
钱守仁也讪讪地笑了。
小弟又道:“您早上给我说,让我也检查一下,我没有多说话。实际上我在医院实习的时候,做过检查,我有抗体,肯定是没有。过来的路上,我想了一下,咱们挂两个号,我用您的名字,您用我的名字,咱们分别去抽血。如果说您没有乙肝,那刚好,我的化验单上的名字就是您的,您拿回去同事们都看看,不就万事大吉了。如果......”说到这里,小弟改口道:“先检查,检查完再说。”
钱守仁想想小弟说的也有道理,而且这样子最好,万一他确实是得了乙肝,这样子名字交换一下,他有指标正常的检查单,生活又是宁静美好。
2003年,挂号、抽血都不需要身份证查验,所以很快,他们兄弟俩就抽完血。检查结果4个小时后才能出来。兄弟俩就到医院附近的小摊上吃了早饭,走了两站路,来到了向阳公园。天气很热,他们在湖边树荫下的长凳上坐了下来,都不说话,静静地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
过了一会儿,小弟道:“万一得上了乙肝也不要紧,关键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仅仅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只需要吃一种抗病毒药就行了。这个病本质上是一种病毒,而这种病毒很难被全部杀死。我们教授说,基本上根治不了的疾病,就会研制疫苗。现在的婴儿刚出生,就会打一针乙肝阻断疫苗。知行出生时肯定打过了,您知道吗?
钱守仁摇摇头。他真没有注意。冯慧是剖腹产,他那天在医院忙着到处缴费,昏头转向的,哪里顾到这么多。
小弟道:“没事,知行肯定没有乙肝,您放心。我给您说的意思,就是别着急,外边那些天花乱坠的广告宣传,什么几天就转阴,都是骗人的。这些人不仅骗人,而且害人。可是社会风气就是这个样子,对于乙肝的宣传又不到位,咱们也没有办法。你以前不知道,对这个病很恐慌,现在知道了,就要理智。唯一的就是,这个抗病毒药很贵,外国的,我以前听说过,药名字我记不住,说是每天吃一粒就行,一粒药大概得30元。”
钱守仁吃了一惊:“30元,这谁吃得起?”他一个月的工资涨了一些,现在也就是不到1300元,要是真得了乙肝,一个月大半的工资就买这个抗病毒药,他也吃不消啊!
小弟道:“该吃还得吃,把病毒的数量控制住,病情就不会发展。教授是这么说的,要不然发明这个抗病毒药干什么,贵肯定有贵的道理。”
钱守仁道:“这么贵,很多人买不起呀!”
小弟道:“所以大家就会相信外面的杂七杂八的广告,实际上更花钱,而且延误了病情。”
两个人说说走走,就在公园里乱逛,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吃了午饭,又赶往医院。虽然早到了1个小时,但还是拿到了检查单。
检查单上,应该是小弟的那份,两对半第二项“乙肝表面抗体”后面结果是个“+”号,其余几项结果栏都是空白。应该是自已的那份,两对半第一项“乙肝表面抗原”、“乙肝e抗原”、“乙肝核心抗体”后面的结果都是“+”号,“乙肝表面抗体”和“乙肝e抗体”后面的结果是空白。
钱守仁看着这个结果,心里尽管有预期,但还是如落入了冰窖一般。
小弟看他这样,拉他到医院走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道:“不要紧,你先拿我这份检查,回去应付单位同事。我再打听打听,看这个病咋治?您先别着急,一定要沉住气,您要相信我。我觉得我们教授说的肯定没错。”
钱守仁扭头用绝望的眼睛看着小弟,点点头。
他们分开了。按照他们的商量,由小弟告知他的情况,并通知家里的亲人,星期天就去县城医院做乙肝两对半的检查。
星期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钱守仁的母亲、三姐、六弟,都得了乙肝,三姐和他的一样,是“一、三、五”项“+”号,俗称“大三阳”,母亲和六弟,是“一、四、五”项后面是“+”号,俗称“小三阳”。而父亲的“乙肝核心抗体”后面有个“+”号,证明以前得过,现在好了。情况是现在是三姐和他的乙肝病毒在体内复制活跃,传染性强。母亲和六弟的传染性低,病毒复制降低或缓解。其他人没事,知行也没事,但都没有抗体,需赶紧打乙肝疫苗。
星期一钱守仁用弟弟的检查单,在同事们面前晃了晃,大家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说没事就好。也对,没事确实好,真有事了,大家还不都像瘟神一样躲着你。这样不怪大家,传染病谁不怕呀!
另一位也是疑似乙肝的同事,同样的也出示了正常的检查单,也许她和钱守仁的情况一模一样,应对的措施也一模一样。没办法,这个病当年就这么可怕,你不采取这样的办法,就没办法活下去。大家只好相互骗,好在这个病不像舆论宣传的那样,传播途径五花八门,无孔不入。所以,骗一骗,至少不会伤害到别人。但是在当事人心里,是始终装了鬼的。
他在以后的岁月里,几乎不和其他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实在不行大家聚会桌餐的时候,他也尽量少吃,要么筷子就夹盘子里边缘的菜。也尽量不动别人的东西,水杯、本子,也不坐别人的椅子,不到宿舍里坐别人的床等。总之,他非常注意,担心大家以后知道他有乙肝,骂他弄虚作假,骂他丧尽天良,骂他害人不浅。
为什么星期一大家对检查单这件事不太在意了,其实是因为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房管室星期六在大院贴出通知,让星期一下午开始选房。于是同事们又在兴高采烈地议论住房的事情,他们这个小公司本次,连上钱守仁买的名额,本次有8个人可以选房,这些人以前都在工地上工作,现在猛然调回了市里,就迫切地需要住房。所以大院里有房的没房的,都给选房的人出主意。大家都在计算着自已选好房后,要交多少钱。
这件事多少冲淡了大家的注意力,也让钱守仁的心情暂时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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