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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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树下，一个老者前头坐着几个孩子。这些孩子每一天都会到这里，听这个老人说故事给他们。他们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来，可是他对他们十分亲切，也愿意和他们说话。老者把今天的故事说完了，那些孩子们却没有尽兴。老人就温和地看着他们，问：“那你们还想听些什么？”他白发苍苍，看起来已经活了很长的岁月，但是他的目光清明，眼里沉淀着智慧，尽管穿着朴素，也令人感觉到不凡。那些孩子就一起说：“我们想再听一听山神的故事。”老人已经说了许多次山神的故事，他们也已经听了许多遍，却都不觉得腻味，因为这正是他们最喜欢听的。那布满皱褶的手就将书给合上了，年迈的老者慈爱地看着他们。几只麻雀停在枝丫上啾啾叫着，习习微风轻轻吹晃着老人胸口前的鹿角，他抬头凝望着远处，悠远而怀念的声音响了起来：“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名叫苏伊拉山的地方——”风儿就将那说故事的声音远远地带走了，和那散发着清香的花瓣一起，途径山水，飘到了远方的神山。封闭后的苏伊拉山藏匿在缥缈的云霭之中，来到山里一看，这里依然四季如春，山明水秀，一草一木都和之前那样没有什么变化。微风拂过了盛开的鲜花，从花精的窃窃私语里打听到了神明所在的地方，它又飘过了宏伟的瀑布，看见了奔跑的鹿群，最后瞧见了山巅那棵巨大的树。大树上结满了果子，里头孕育着苏伊拉山的精灵，艳红的树叶如细雨般飘落，而这座山的神明就卧在花丛之中。这一百年来，苏伊拉山的山神再也没有到山下过，他沉睡了一段时间，醒来后便在山里随意地走动，也不像过去那样寻欢作乐。精怪们想方设法地让他开心起来，可是这个神明不只把山封闭了，还将自己的心给封闭住了。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山神再也不见任何一个人类，连他们的声音也不听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山里的生灵都知道症结出在什么地方，却也感到无可奈何。风儿带着远方的花香和声音过来，把山神给唤醒了。山神缓缓睁开眼，就问花精：“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么？”花精们都感到很稀奇，因为山神已经很久不同它们说话了。可是它们摇摇头：“我们没听见什么声音。”山神就起来离去，他看见地里钻出的地精，便问它们：“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么？”地精说：“我们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山神又走了一段路，他瞧见了水里的鱼儿，问它们说：“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么？”鱼儿也说：“我们没听见什么声音。”苏伊拉的山神问了许多生灵，它们都没听见那个声音，只有神明听得到它。那声音絮絮绵绵，一直萦绕在耳畔，山神苦思不解，就问风儿：“自由自在的风啊，为什么只有我听到了那个声音，其他人都听不见呢？”风儿就回答他：“不是因为其他人听不见，是因为那个声音呼唤的是祢啊。”那声音虽然模糊不清，几天下来却从没有断过，那是因为在遥远的地方有人正在殷切地呼唤着他。那么有谁会呼唤苏伊拉的山神呢？风儿说：“神明啊，这件事除了祢自己，还有谁更清楚呢？祢的名字那样宝贵，除了天神和祢心里的人之外，还有谁会知晓。”山神就知道声音的源头了，他静默下来，精怪们的心和山神连在一起，它们看穿了山神的心事，说：“我们所敬爱的神明，祢这些年的闷闷不乐我们都看在眼里。祢听见了他的声音，那么他必然是诚心呼唤祢的。既然祢也这么想去见他的话，那么就照祢的心去做罢。”原来苏伊拉的神明一直都没忘记那个人类，猎人走了以后，也把山神的心给带走了。这些事山里的精怪都看在眼里，对它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山神的快乐更重要的。山神就循着那个声音找去，途经山水，越过了满目疮痍的大陆，跟随着迁徙的人群，神灵看到了一座繁荣的都城。这里有完善的制度和法典，一切都井然有序，它热闹又繁华，聚居了上百万的人，神明听到了百姓的心声，他们赞美这里的王，并为自己能生活在他的治理下而感到快乐，这里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地方啊。最后，山神来到了宫殿，外头明明欢欣又愉悦，这里却被悲伤的气息笼罩着。香烟袅袅，祭司正在默念最后的祝祷，一层又一层的人围拢在床的周围，他们一个个神色哀凄，眼里都有泪水打转。这些凡人看不见神明，山神便朝那张床走过去，他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他知道呼唤他的人就在那儿。他撩起了床幔，就看见了一直思念的人。山神和猎户（十）完年老的王知道山神来了，他无声地睁开眼，他们就望着彼此。爱人的面目早就不是记忆里的那样了，可是眼神却一点都没有变。依旧美丽的神明凝视着爱人，他笨拙地揪着手指，说：“你变老迈了，布鲁都。”老迈的王莞尔一笑，那个笑容还是和从前一样，让山神觉得自己的心鲜活地跳动起来，又开心又难过。他望着所爱的山神，用一贯宠爱的语气说：“我老了，那是因为一百年的光阴过去了，对神明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却是人类的一生啊。”山神瞧见了他胸前的鹿角项链，眼睛便红了。他握住那老去的双手，问道：“那这么多年过去，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呼唤我呢？”年老的王气息孱弱地说：“苏利耶，我是个胆小自私的人，我害怕我呼唤你的名字，你却不肯来。我欺骗了你，还伤了你的心，哪里有什么脸祈求你的原谅呢？”山神含泪看着他，一百年对寿命无尽的神明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可是他每一日每一夜都在思念他所爱的人，这又何尝不是折磨呢？他心痛地说：“愚蠢的布鲁都，你不知道我的心是最软的么？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你不呼唤我，我又如何知道你是爱我的。”耀眼的光芒从窗外照耀在贤王的身上，那是来自天堂的光辉。布鲁都擦拭山神脸上的泪，不舍地看着他说：“苏利耶，看来我的时间到了。如果天神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宁可你不曾遇见我，那样的话，你永远都是快乐无忧的山神。”山神的眼泪坠落在人类的手上，变成一颗颗晶莹的石头，又随着风消散了。凡人看不见的光芒越来越盛，苏伊拉的神明亲吻爱人的额头，神圣的光照耀在上头，他仰头看着那刺眼的光，哽咽地说：“我的父神啊，如今我明白什么是情爱了。今日我将我爱的人交到祢的手心里，等来日我回到了天上，请让我们相遇罢。”他就看到布鲁都的灵魂从肉身离开了，他知道没有什么比天堂更好的地方，就算再难过，也看着那高洁的灵魂融进了天神的光辉之中。丧钟敲响，庭院的花却开了，就像是为了安慰被留下的人一样。塔卡布拉的百姓按照王的遗言，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他们将他一直戴着的鹿角项链放进了河水里，因为王生前说，要将他的思念带回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它跟着水漂流而下，直到一只手捡起了它。现在，它也终于物归原主了。山神回到了苏伊拉山，虽然他伤心了一阵子，可是神明的心结也解开了。苏伊拉山依旧隐藏在云雾里，可是神明偶尔也会化出人类的模样到山下去，和他的子民同乐，和过去不同的是，再也不见神明宠爱什么人。山里的精怪们都知道山神忘不掉布鲁都，心里都很同情他，就每天帮山神找些有趣的乐子好哄他开心。苏伊拉的山神知道它们的好意：“我现在已经不感到悲伤，那是因为我思念着他，也知道我们会在天上见面。我感受到你们对我的关怀，你们对我的情感比对手足的还要深，我又怎么会抛下你们离开呢？”精怪们感觉到山神变了，尽管这是一件好事，它们却感到又高兴又难过，听到山神的话之后，便都围在神明的脚边感动地哭了。平静地过了一阵日子，有一日，风儿又带来了远方的消息。它告诉苏伊拉山的大伙儿：“这是来自天神的声音，远方有新的神明诞生了。”这让大家都感到十分惊奇，它们已经有许久没听说出现新的神明了。精怪们就四处打听，还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苏伊拉的山神。“据说这个神明原本是个人类，因为得到天神的厚爱，就变成了神明。”“据说他守护的山富饶又美丽，山下的百姓过得富足又安乐。”“据说他不但认真又可靠，还生得十分俊美。”苏伊拉的山神天天听它们夸奖另一个神明，日子久了，就觉得不是滋味了，便说：“既然他像你们说的那样好，你们怎么不去投靠他呢？”那些精怪们连忙夸奖神明美丽过人聪明可靠，哪里是其他的山神可以比的，殊不知山神只是逗弄它们，而神明的心里也确实生出了一点好奇，然而山神的好奇心还不足以驱使他行动的时候，远方的新山神竟然自己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