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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吧,六点多?”吴湘拍了拍手上的面粉。
陈藩眼皮跳了跳,眼下早上十点半。清早出去大过年的,到哪儿哪儿都不开门,办好事早该回来了,办坏事……都够没几个来回的了。
他再按捺不住,一个电话直接干过去,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直接往他火烧火燎的头脑里浇了一瓢滚油。
“要不,去他家找找他?”吴湘看他脸色不很好,忙说,“他出门光溜溜什么也没带,应该走不大远的。”什么也没带。
又是一个很可疑的指征,往好了想很好,可往坏了想,那是没边儿的不妙。
陈藩长出了口气,告诉自己冷静。而后又调出跟贺春景的聊天页面,似乎想要从那四个字里再读出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这回他在滑动时,不小心点开了新收到的一条消息,页面自动跳转,弹出来的联系人却不是贺春景。
-王娜:刚倒出手来跟你们说句新年好-王娜:身体怎么样?吸入硝化甘油会胸闷头痛血压不稳,你们有问题及时去看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仍在显示,陈藩没什么耐心等着看她说了什么,刚要退出,就见王娜的下一条消息出现在聊天框底部。
-王娜:还会导致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躁狂和抑郁,小心陈藩再没有半秒钟的犹豫,他听着响铃等待接通的时候,简直分不出昨天无际的雪原与暖黄的浴室,究竟哪一个才是梦境。
时间线好像被抽帧了,世界恶意地给他留下一段似幻非幻的蒙太奇。
“喂?”
“贺春景不见了,早上六点左右离开家,关机。”陈藩单刀直入,没给王娜一点反应的时间,“他有抑郁相关病史,现在立刻马上,查他在哪,他的最后一笔消费是什么时候,最后一次发消息是在什么地方。”
王娜脑子转得快,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我现在找人调他的记录。”
挂断电话之后陈藩盯着屏幕,手指颤抖地给贺春景发了几条消息,无一例外石沉大海。
他点击页面退回来,重新点开王娜的对话框,悬停在其上片刻,最终还是敲下自己的猜测。
-陈藩:查查他有没有去抚青的票-王娜:1发完这句话,他把手机甩到一旁,自己也跟着颓然倒进沙发里。
他觉得自己像只快被打爆的气球,近日来未能有所真正缓解的忧虑恐惧成倍增长。上一次,上一次贺春景也是这样!说了好听的话,做了欢喜的事,然后毫不留情地挥斩掉一切,从他的眼前消失掉!
爱情的骗子,撒谎精,这贼心不死的惯犯!
陈藩再忍不了了,从沙发垫子里猛然拔起,冲去洗漱。末了又卷着一阵风翻出各色证件,做足了准备要追到天涯海角去。
然而裤子套了一半,吴湘颤巍巍举着震动的手机拉住了陈藩。
“电话,藩藩。”她从陈藩反应中读出事关重大,心也跟着高高提起来,绕过沙发的时候太着急,还被绊得踉跄一下。
陈藩上手将她扶住了,而后立刻接通了电话:“说。”
王娜的声音半点磕绊没打,直截了当:“今早六点四十的高铁,这会儿应该在长白山转车呢。”
听筒这头呼吸一下沉了,王娜忙道:“十一点二十分有航班,我联系一下当地,跟你一起去。”
“好。”陈藩只来得及撂下这一个字,草草抓起吴湘递来的羽绒外套,纵身暴冲出门。难熬。
这两个字是跋涉时,重压在陈藩神经上的唯一感受。
耳膜被空气挤压变形,外界的一切声音均被模糊。陈藩坐在空荡无人的机舱里,满心满脑子只庆幸一件事——贺春景避过了回乡的春运高峰。
若是放在哪怕一天以前,他都会被生生阻隔在千里之外,眼看着那片陈旧冻土将人掩藏。
飞机准时落地在长白山脚下,陈藩走出来先是看到漫山坡厚实的积雪,被素裹的林子晃了眼睛,而后才发觉鼻腔生疼。
呼吸间肺泡都像是被冷空气冻炸了。西北风翻搅最上层的雪粒子往人身上打,让人喘不上气。陈藩迈出机场大楼不过秒就被冷意打透,鸡皮疙瘩成片顶在贴身衣物上。
他扯扯衣裳,原是出门走得急,连件保暖的羊毛衫也不记得穿。
“走吧,有人在停车场等着我们了。”
王娜披着警局的冬季制服,鼻尖耳廓都被冻成樱桃色,从后推了陈藩一把。
“不坐火车?”
陈藩皱皱眉头,十四年间,抚青周遭交通发展变化不小,省道早就不是前往抚青的首选。
“毕竟是小地方,去抚青的车次早两班、晚两班,早的赶不上,晚的等不及。”王娜道,“我说是来找重案要案的关键证人,叫他们来了个老司机。”
盘山道又滑又窄。
陈藩几次想催,却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大弯阻住话语。
他只好沉默地抓着车上的棉布坐垫套,那上面有个被烟灰烧出的小洞,陈藩不自觉地将它“刺啦”一声抠成
半个巴掌大,换司机在后视镜里一个探究的眼神。
“……”
陈藩张张嘴,想缓和一下气氛,但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说句抱歉。
一路车行烧得不像燃油,倒像是他的心血。
抚青收费站重新修过,照原先气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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