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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陆离并没有转身离去。正相反,他弯腰提起了自带的水桶和抹布。
“陆哥对我有恩。我要为他和他的母亲扫墓。”
反正脸皮算是撕破了,他也懒得伪装下去。径直走到附近的取水点提了一桶水回来,开始擦洗母亲的墓碑。
整个全过程,沈星择始终没有再说半个字。陆离听见了打火机的声音,紧接着又是香烟的气息,一支接着一支。
等到陆离擦洗完母亲的墓碑,沈星择脚边的烟蒂也已经围了一圈。而那座新坟依旧被祭品、鲜花和香烛所簇拥着。陆离并没有费劲去收拾,反正这些东西现在在他们两个的眼里都一样毫无意义。
他干脆倒掉了脏水,拎着水桶和工具,转身朝着墓园出口的方向走去。
身后并没有传来沈星择追赶的脚步声。
————————————————
墓园东区虽然开辟了宽敞的停车场,却并没有设置“扫墓专线”这种公交接驳站点。要想搭乘公交车辆返回市区,就必须先徒步走到南区入口处,然后再排一条长长的队伍等待发车。
为了节省时间,陆离选择了另外一种更少人知道的方式——先沿着公路走到附近的小镇,再坐镇上的班车前往最近一处的地铁站。
从墓园到小镇的道路是他们刚才开车开时所经过的路线。或许是因为墓园北区仍在建设的缘故,这条道路常年跑着工程车,尘土飞扬不说,路面也是坑坑洼洼,颠簸不堪。
与那些绝尘而去的车辆相比,陆离提着水桶的身影实在显得有些可笑和渺小。仅仅走出一两百米,他的头上和身上已经蒙了一层黄土。显而易见的,等他走到镇上的时候,将会和一尊才刚从土里被挖出来的兵马俑没什么区别。
为了遮挡灰尘而戴上的口罩严重地阻滞了呼吸,正当他准备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从他身边驶过,激扬起又一阵漫天的尘土。
陆离眯起眼睛也没能看清楚车牌,但是拐了个弯,他看见车辆已经停在了路边。司机正气势汹汹地朝着他走过来。
“上车!”
完全不容陆离提出反对意见,沈星择已经一把揪住了陆离的胳膊,像抓小鸡似的抓着人往前拖。在路边争吵会有安全隐患,而且也容易招来围观,陆离不得不跟着他回到了车上,并且被他用安全带牢牢地束缚在了副驾驶座上。
车辆再度发动,一脚油门弹射出去。陆离的后背与座椅来了个紧密接触,同时心脏开始砰砰狂跳起来。
与来时的四平八稳截然相反,沈星择像是疯了一样,在颠簸不平的公路上狂飙起来。引擎声咆哮着,迎来对向车辆以及路人的侧目。
“超速了!你慢点开!”
陆离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去了。他勉强扭头去看沈星择,果不其然看见的是一张阴鸷、偏执甚至魔怔的表情。
“……沈星择!”陆离的心头腾起一阵恐惧。
情况紧急之下再顾不得更多,他伸手覆上沈星择推拉着变速杆的右手,却又不敢用力,只是用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心贴着沈星择的手背。
一秒钟之后,沈星择啪地甩开了他的手。
但车速毕竟是降下来了,不再快得那么癫狂、快得让人胆战心惊。
以爱为名的真相
在将近两个小时的煎熬之旅后,沈星择最终将车辆停稳在了地下车库。
是的,他并没有将陆离送回学校,而是不由分说地将人“绑架”到了他们曾经同居的家中。
陆离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有过多的反抗——他担心会有路人或者保安觉察到他们的可疑。毕竟沈星择是公众人物,事情闹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两个人乘坐电梯直达了楼层。沈星择一手拽着陆离,一手熟练地输入密码。大门开启之后他一个用力,首先将陆离推了进去。
陆离踉跄了两步,勉强扶着鞋柜站定。推算起来,他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回过这个家。曾经的亲切和安心感觉正在被陌生感所取代。鞋柜边上是一面窄长的仪容镜,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此刻的表情简直要比哭还难看。
但是沈星择并没有给予陆离重新适应的机会。他反手将大门重新锁上,转身又来按住陆离的双肩,就这样一路压迫着,最后将他推倒在了客厅的长沙发上。
陆离想要反抗,但是沈星择那双冰冷的大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脸颊。然后突然用力,竟然拧住那层薄薄的皮肉用力揉搓起来。简直就像是要将他的皮肤撕开,看看里面是否还藏着另外一张脸。
陆离感觉自己的五官正在沈星择的十指之间扭曲变形。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张脸也绝不可能早变成他记忆里的那个模样。
十几秒钟之后,这种莫名其妙的揉搓又开始沿着脖子一路往下。陆离今天穿得是一件淡蓝色的衬衣,此刻硬生生地被扯掉了三颗纽扣。而陆离挂在脖颈上的那样东西,也就完全暴露在了沈星择的视线之中——
就是母亲给他的那枚护身符。因为今天是去上坟的关系,陆离特意将它挂在脖子上,好让藏在里面的那枚骨片能与其他的骨殖做一次变相的团圆。
此刻,还没等陆离反应过来,沈星择就一把扽断了绳索将护身符抢在手里。异物的感觉很明显,他拆开锦囊将内容物倒在了掌心里:是一片绘有符咒的硬纸片,以及一小枚粉白色的固体。
沈星择愣了愣,仿佛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东西。可还没来得及细想,陆离已经劈手过来要抢。两个人顿时扭作一团。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沈星择突然又记起来了。
他是见过那粉白色的东西的,而且应该还有更多——当年,正是他亲眼看着它们从熄灭的焚化炉里被送出来,也是他亲手一点点地将它们扫入骨殖袋、装进那个冰冷的骨灰盒中。
只不过,曾经令他撕心裂肺的遗物,如今看在眼里,却像是一个大大的嘲笑。
陆离正努力地想要夺回护身符以及骨片,忽然间,他感觉到沈星择很明显地加大了力道,一下子锁住他的胳膊,向背后拧去。
韧带撕扯的疼痛让陆离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他本能地挣扎起来,抬腿向后蹬去。沈星择躲闪未及被他踹中膝盖,打了一个踉跄。
也就在这短短几秒钟之内,陆离已经爬起身来,急于逃向别处;可是沈星择却又猛扑过来,一把将他死死按倒在地板上。
愤怒和其他难以言喻的感情实在太过于旺盛了。一旦溃决,就像洪水爆发,轰轰烈烈、不可收拾。
没有谩骂和解释,两人就这样在地板上扭打成了一团。不知道是谁首先抡起的拳头,也不知是谁首先痛呼出声。但就今天这种局面来看,怒意更炽的显然是沈星择。
很快,陆离就体力不支地败下阵来,而沈星择的泄愤却还在继续。他唯有蜷缩起身体,勉强护住头部,同时一边喘着粗气从肺里咳出一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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