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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十四年,夏日。
炎奴十五岁,坐在茶山堡外的一块大石头上,眺望北方,等待着阿翁归来。
他精赤上身光着脚,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每他都要在这呆一阵,只因这里视线最好,如果有人要回到堡内,这里能第一时间看到。
上个月他还听说,秃氏打到了济水北岸,而青州刺史苟稀的军队,则在南岸对峙。
他也不知道济水在哪,只知道阿翁就在苟稀的军队中。
阿翁被送去战场,已有一年了,他从没和阿翁分别过这么长的时间,只希望能快快回来。
“啪!”忽然一鞭子抽在炎奴背上,打出一道血红的印子。
类似的印子他身上还有很多,可他似乎早已习惯。
“你这贱民,让你挑水你还敢偷懒?”茶山堡的管事,对待他从来都一脸凶恶,只因炎奴儿总是嬉皮笑脸,不像其他贱民那样恭谨、畏惧。
“水挑完了。”炎奴满脸灿烂。
“啪!”又是一鞭子下来。
管事怒道:“哪里挑的完!堡主下了令,要一直储水不能停你不知道吗?茶山上的泉眼难道干了嘛!”
炎奴认真点头:“是啊。”
管事错愕,随后又是几鞭子下来,打得炎奴皮开肉绽,疼得直咧嘴,但炎奴儿脸上却始终不愿露出一点惧色。
可他越这样,管事就越恼,又抽了几鞭子,直到远处纵马而来一群茶山堡的乡勇武者。
“怪事!怪事!茶山上的泉眼竟然干了!”
“往年大旱都没干过,如今可是雨季啊!怕不是有邪祟、妖物?”
乡勇们议论着,骑马如风一般进入堡内。
管事停下鞭子,愣了愣神,没想到茶山泉眼还真的干涸了?
见炎奴儿还坐在大石头上不动身,他气道:“哼!那你也不能偷懒!再给我去打铁!冶锻场那边还缺人,今晚验收不到三百斤钢,你休想吃饭。”
炎奴嘻嘻笑:“好了好了,生那么大气干什么?我去帮你打铁就是了。”
他跟哄小孩似的,让管事极为不爽,从背后又抽了他一鞭:“真是个痴呆儿!”
炎奴头也不回,在管事嫌弃的目光注视下,回到堡内,走进热火朝,无数匠户挥汗如雨的冶锻场帮忙。
这里到处都是打铁声,有三百个匠人,没日没夜开工,冶铁炼兵。
堡主说了,运来的铁矿全部得炼完,锻造的兵器越多越好。
大乱之世,胡蛮、山贼乃至流窜的饥民,都有可能威胁豪族的坞堡,武器装备自然多多益善。
“炎奴儿来了,快来这帮我。”挥锤喊他的男子汗流浃背。
“哎!洪叔,我做什么?”炎奴急忙过去。
“你就负责淬火就行了,这锤子你抡不动的!”洪叔的大铁锤足有四十斤重,每一下都重重砸在烧红的铁上,这样的动作要重复无数次,还要淬火、回火,反复锤锻,百炼方能成钢。
“好!”炎奴一边将锻过的铁淬火,一边瞥了眼色。
色将晚,他猜想今晚很可能没饭吃,便将嘴上叼的草嗦进肚子里,想着自己床铺下还存了很多干草,晚上饿了可以美餐一顿。
他从小就能吃草,而且一下子就消化了。听阿翁说,他早在还是婴儿时,没有母乳,就是靠吃草活下来的。
之后十五年,颠沛流离,生活困苦,他吃的草比吃的饭还多,说是食草长大的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他还不惧寒雪,不畏沸水。
乃至还不怕石头砸,也不怕钢铁,刀切在身上连皮都破不了。
倒也不是他皮糙肉厚……普通的铁,甚至是木刺都能伤害他,可反而武者们用的百炼钢却不行。
这些事,只有他和阿翁知道,阿翁说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神异所致,在婴儿时被一名强大的武者砍过后,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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