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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华灯初上,侍女们一起进来点蜡烛,看顾孟坐在厅里,都快快点完退出去了。
顾梦慢悠悠地喝完一盏茶,顾英才姗姗来迟。蓬松饱满的头,单眼皮小眼睛白面皮,细长的脖子,有点小龅牙,非常像一只没睡醒的小羊驼,懒洋洋地向顾梦行礼。
顾梦从来没好好观察过他,这次一看还觉得挺喜感,心里已经给他贴上“小羊驼”的标签,从此跟萌宠划上等号。
“顾英,我有个差事让你去办。”顾梦开门见山,把一张1oo两银票和一张纸放在桌上说,“我要你明天最多花1oo两去万花楼把一个姑娘赎出来。”
“大少爷,我明天有事怕是去不了。”顾英开始找理由摆烂。
“你若为我办事,一年内我便消了你的奴籍。”顾梦可是胸有成竹,他这两天偷偷观察过顾英,这人除了爱偷懒,看其他下人的目光也隐隐带着鄙夷,昨天处罚花红时,他也是不屑的样子,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同情,更加没有幸灾乐祸。
顾英的症结应该是在自己天生的奴籍上,所以什么都不想做,得过且过,因为知道再怎么努力都只是顾家的奴才。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一身反骨的时候,所以他看其他甘心为奴为婢甚至认两个主子的下人们是鄙夷不屑的。
“少爷此话当真?”果然顾梦的话一出,顾英就瞪大了眼睛问道,满是惊喜和不可置信。顾家从来没有给奴仆脱过籍,甚至主子们连提都没提过,再受重用也不过是派出去做掌柜或在府里做大管事。
顾英知道自己出生姓孟,后来又姓顾,为了识字读过几年书的他已经很是不耻。又看到他爹几十年辛辛苦苦都是为顾府做嫁衣,自己每天出去张口奴才闭口奴才,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眼看得到头,因此早就没了奋斗的动力。
今天这个从来被他看不起的草包大少居然跟他说能给他脱籍,他除了惊喜,更多的是不相信。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少爷不受老爷重视,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不通庶务,在府里没威信没话语权。而且大少爷要他办的事也不靠谱,赎一个青楼女子,可别是随便许诺信口开河吧。
顾梦知道他肯定不信,也不多做解释,只说“我敢说顾家没有别的主子肯说这个话,我说出来了就能做到。如今我手下无人可用,也是你的机会,是信我还是继续过现在的日子,你自己斟酌。如果决定信我,就拿银票去办事,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罢,端起肥胖的屁股干脆利落地走了。回房睡觉去,晚饭没得吃,可得早点睡,不然又要饿得睡不着了。
顾英愣在了原地,他居然被草包大少的话镇住了。确实,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平时看着稀里糊涂脑满肠肥的大少爷,竟能说出这样一席话,真是出人意料。也许就像自己不是真的懒汉一样,顾大少爷也不是真的草包。
顾英犹豫了片刻,终于做了决定,他叹了口气将银票塞在怀里,拿起那张字条看完便放在蜡烛上烧了。
顾梦睡前给自己敷了厚厚一层芦荟汁,怕沾湿床褥,又找了条干净细腻的蚕丝汗巾,比着眼耳口鼻的位置剪几个洞,蒙脸套在耳朵上,权当做一个简易面膜,躺下睡觉也不用拘束睡姿,顾梦非常满意。
平时都是小厮轮流给他守夜,就睡在床边榻上,有时候还会被小厮的呼噜声吵醒,真不知道是享受还是折磨。这两天他让他们去外面耳房睡,一个人清清静静,反而睡得更好。
顾梦有意多睡儿推迟早饭,这一觉就睡到快中午。
而顾英那边刚刚将万花楼的杜鹃姑娘带进梅园。
顾英一早就去了万花楼,老鸨龟公都还在睡觉。不过他自称是顾家的管事说来买人,老鸨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穿了衣服出来接待。
顾英穿着他爹的管事袍子,气定神闲地坐在桌边摇扇子。老鸨来了,他也先不急着说正事,摆出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架势,轻慢地打量着万花楼的每个角落。
把老鸨看得莫名其妙了,才说道“我们少爷近期不便出门,对你这里的姑娘甚是惦记,让我买几个回去陪他,不知道妈妈可肯割爱?”
老鸨心道既然肥羊上门来了,不宰一笔可对不住她主事万花楼这么多年的辛劳,忙赔笑回道“不知顾公子可有看中的姑娘?她们都是奴心头肉一样的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但奴将她们从小教养大,任哪一个走了奴都心疼得很呐。”
顾英报出“莲心,牡丹”两个名字,这两个都是万花楼当红的头牌,老鸨手里的摇钱树,即使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是不肯让轻易赎身的。
老鸨正想着找个由头来拒绝,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杜鹃,心里不由一喜。
那天顾大公子走后,她上楼一看真是吓了一跳,杜鹃晕死在床上,全身湿漉漉,青一块紫一块,后背还有鞭痕,看起来是受了极大的折磨。
她虽然也见过喜欢凌虐姑娘的,但因为来万花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且大多是年轻人,这种人并不多,下手也不是太狠。
这次杜鹃看着伤势挺重,出气多进气少,请大夫治伤要花钱,养伤时不能接客又损失银子。若是不请大夫,杜鹃多半是活不成,她新买的姑娘就这么折了,她万分心痛半个月前买杜鹃的那二十两银子,可还没给她赚多少钱呢。
然后她看到了杜鹃身边放的银子,想到顾大公子走时说的话,既然留了银子打赏,应该是挺喜欢杜鹃,不妨投点钱把杜鹃救回来,以后顾大公子来了就让她接待,又能赚钱又不用折损其他姑娘。
老鸨给杜鹃请了大夫,也不舍得请好的,就随便找了个游方郎中开了点伤药,也不知道药有没有效,这两天杜鹃就时醒时昏的,醒着也是喊痛,昨天吐了一口血后就昏迷不醒,看着不大好了。
老鸨也觉得晦气,药钱白花,又要处理死人,但她也不敢去顾家要赔偿,毕竟人走的时候杜鹃也没死。风月场上谋生的,也是有自己的规矩,不然生意做不下去。
现在顾大公子就派人来买姑娘,可不是老天有眼么,趁着杜鹃还有一口气,赶紧推销出去,还能小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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