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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挂牌匾的宅邸?紧闭的大门。侧门有两扇,左右各一扇,好似都虚掩着,又好像都关着。要走哪一侧?可能战争的原因,门口没有接待的人——阍者,俗称门子。
将军早已没了踪影,小胡子眼神是锐利了点,也就看着凶,一般这种人反而是个好相与的人,可惜的是也没影了,两排的宋兵显然也都撤走了。
到底是腿麻跑慢了些。人怎么可能追的上马。当然那些人高马大的宋兵除外。不是说让把她两人都带上么,根本就没人带啊!厚着脸皮勉强跟着残影跑过来的崔浅二人,连马走哪扇门都没看清,更遑论要她们进去了。
犹豫着要不要逃跑,又觉得没有了庇护还是会被抓回去当官妓……权衡利弊,高下立判,崔浅郑重的看了一眼傻子,拽着她毅然决然的朝右边走去。反正以左为尊的古代不会错的,靠右行更是没错。
崔浅遵照前世的记忆,官员府邸绝对大不过故宫,最多三、四进四合院撑死了。把将军府想象成乔家大院那种规模的三维建模来看,找个路而已,足够了,一定是中轴线且正南正北的方向。
进入偏门,两米多宽的影壁,从护顶开始,精美的浮雕映入眼帘。望着眼前这面巨大的影壁,崔浅陷入了沉思。
阶级森严的古代,虽然不能雕龙,但堂堂将军府的影壁上,雕刻着的居然是鹿鹤同春?!天下皆春,欣欣向荣……有点意思,到底是镇守一方的好将军还是一个低调内敛的野心家。这个庇护靠不靠谱,可以试他一试,赌一把。
四四方方坐北朝南的宅子。左右两边厢房铁定不能乱进。可是从她们进来开始,一个下人都没有看到就很离谱。全部都躲了起来还是避难去了?看样子她们两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被彻底遗忘了。厚着脸皮沿着中轴线直走到第一进院落处崔浅她们才停了下来。
“刚好,你们两个跟过来,刘管事会安排你们。”一个身穿鹅黄对领半袖襦衫,下配红色石榴裙的女子对着崔浅二人道。女子语毕,直接转身从长廊上缓步走了过去,丝毫不见停留。
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上赶着来了。正在想要不要进二进院落,就来人了。不过这姑娘是战乱年代的丫鬟?大丫鬟?长得嘛倒还过得去,就是这态度未免傲慢过头了吧。穿的倒是比她们两个好太多了,光审美这一点就比某些红配绿的傻子强。偷偷地看了一眼身边安静跟着地傻子,崔浅一边腹诽着,一边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木质的月门,跟着走进二进院落偏房,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排半人多高的老花窗,龟背锦纹路的窗格整齐排列着;甘醇清雅的香味若有若无的扑鼻而来,温暖的室温让崔浅有一瞬恍若隔世的缥缈感。
屋子里的家伙事儿被一眼望到了头。房屋内靠近花窗正中处,有一张案几和两把灯挂椅,威武壮硕,造形浑厚。
案几翘头案下的如意雕花纹样,和她前世穿的云肩汉服简直一模一样。案几马蹄腿根部的纹样,是独具匠心的珠帘团窠纹,栩栩如生的雕刻,仿若画龙点睛之笔,使整套家具都古朴端庄又典则俊雅。
案几上没有摆放着茶具,仅有一座下若铃铛,中有托盘的烛台立在那里,蜡烛也是熄灭的状态。
灯挂椅左右各有一座可升降式的灯架,上面的油灯闪着微弱的火苗,右手边从房梁处垂下来一个自在钩,上边悬挂着一个香熏球,屋子里的香味显然都是从那个香熏球里飘出来的。左侧的柜子上空荡荡的,干干净净,一眼到头,定是战争前夕,屋子主人已将值钱的物件都收拾了个干净利落。
仅看着这些结构严谨、做工精细的榫卯结构家具,崔浅都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这典型的晋式家具风格,和前世爷爷家里的太师椅好像,贼拉的有亲切感。
“你们的卖身契已备好,可识字?画押亦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不疾不徐地说道。
这个应该就是丫鬟口中的刘管事吧,中规中矩的,没有一丝的书卷气,市侩精明的第一印象深入崔浅眼帘。快收回探究的目光,崔浅盯着手上接过来的这份卖身契,认真的看了起来。
只见上面用繁体字写着:
月買保賣各恐以違須自賜賣因晉太
甲家證方得後責反隨今姓身家陽平
申人其無任上身日楊楊況人興
朔一憑無述伺起獲氏清氏國
酉楊劉立話規候住身為貧崔四
時延福此可定聽後價婢自氏年
七婉契說憑罩銀女願姊己
刻為使房十背妹卯
立憑喚兩叛
證
这啥?!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看着头大。崔少愆只能硬着头皮凭着语感去断句。白银十两?崔浅比照着前世白银的价格,默默的算了算。
两个人?一个人才1ooo块钱人民币,还是终身制?!‘银十两,听凭使唤,违反无话可说?!’这13个字崔浅可看的明明白白。还赐姓?……又想宣扬国粹的崔浅,抬头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管事,双手将契约递了回去。
恐怕是要鸠占鹊巢了,为了立足也为了立住!从现在开始崔少愆就只能是她崔浅了。默默下定决心后,崔少愆冲着管事微微弯腰,道:
“鄙人崔少愆,未及冠,暂无字。与舍妹相依为命,家严时常告诫我等后辈,崔家子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疾风知劲草,岁寒知后凋!这点意志和骨气我们还是有的,所以这张卖身契崔某签不得。”清脆的少年音铿锵有力又不疾不徐的从崔少愆口中说了出来。
从说出口的最后一个字开始,崔少愆心就稳了。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他后知后觉的现,原来女扮男装的精髓在于男音啊!也不枉她大费周章的用尿裤子的壮举来掩盖她的女儿家身份了。
当然崔少愆也并未察觉到脱口而出的这段话,让管事及丫鬟都震惊了一刹那。不过都被他们很好的掩饰了去,想来是惊诧于她竟是个“男儿身”吧。
熟练地背诵了一大段以前为了装x而特别记住的古诗,崔少愆带着找到靠山却不能靠,咬牙切齿捶足顿胸的惋惜心情,准备潇洒的拉着傻子转身离去。
右手一勾,什么都没有?傻子人呢?一转身就望进了一双锐利的眼眸中。
“威武不能屈,有点意思,姑且不论你这身行头,不知崔郎君令尊何人?受学何处?又…师承何方?!”清亮的声音徐徐响起,崔少愆看着倚靠在门框边的小胡子,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的墙根。
崔少愆被‘郎君’这两个字闹了个大红脸,耳朵根都红了,不知对面的小胡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如此轻浮的开口叫她崔郎君,她可是个“男子”啊!难道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崔少愆努力摒弃掉满脑子的郎君官人,假装镇定自若地左右环视了一圈,终于在寻到了立在门口不远处的傻子后松了口气。
“说出来惭愧,小民并未受过学,也不曾拜过师。仅识几个常用字而已。”揣摩不透小胡子话中的意思,崔少愆避重就轻的答道。
“吼?卖身契里可不都是常用字。敢问崔‘郎’会武功否?乱世英雄,刀枪剑戟亦可有一方男儿天地。”小胡子把郎字和男儿二字咬的极重,说完后还极其挑衅的看了一眼崔少愆。
忍着不适,崔少愆硬着头皮回答道:“还是惭愧,亦不善。”
“不善还是压根就不会,满口仁义道德,根都立不住还逞什么能?令妹跟着崔公子看样子受的委屈可不小。”小胡子说罢,审视一般地上下打量着崔少愆,又凉凉的看了一眼她破洞的鞋子和刘衣紫破破烂烂的衣裙。
“……”本以为误进了贼窝,正寻思着要怎么抽身,可细看小胡子的反应又不是崔少愆想的那样,人压根就看不上她,更没有什么特殊嗜好,看对方的反应就知道是她自己想歪了。
崔少愆红的脸颊一下子血色全无,惨白着脸憋不出话来,尤其想到尿裤子后混合着大牢里土块的水土‘印痕’,简直不能用丢脸来形容。真想扒个地缝钻进去,想到她一直背对着小胡子和傻子,还那么的自以为是,简直……没眼看。
“十两银子也是怜悯崔郎君令妹的,而你一文不值!但凡你们跨出这个门槛不出一盏茶,都会被抓回去当官妓,你大可以一试!不论你是男是女!毕竟你们正当芳华!赤老们图什么你难道不知?”
小胡子激动地情绪似乎感染到了崔少愆,她哑然了。小胡子说的是对的。崔少愆反驳不了。只能低头望着破洞的脚尖,尴尬到就差用脚趾再扣出一套三进院落了,还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办。一抬头,瞥到门后几米处突然出现的大将军,崔少愆心思急转,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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